“红翎信使进宫了,会不会是前线出了什么大事?”一路急促而来的红翎信使直接打乱了帝都清晨的宁静,以至于守城禁军慌不跌的打开了城门,揉了揉蓬松的双眼,看着那疾驰而过的信使摇了摇头。
而此时,在朝会之上,向清秋突破向天横和孟昭图两人的联手阻挠,再次上,要求朝廷尽快决定燕军的未来,给这支孤军奋战敌后,甚至于从来不曾得到任何朝廷援助的义军足够的地位,召唤其迅速和郑弘毅形成合力,对抗越来越汹涌的耶律人的危害。
向清秋说的慷慨激昂,甚至于声泪俱下,但是满朝武却没有几个人附和,太子党见到孟昭图的动作之后,全都在不顾一切的从旁干扰,而宁王党事先都得到了暗示,全都在按兵不动等待,只有戴冑几人跟着上奏,但是却没有得到洪熙皇帝的任何表示。
“启禀陛下,红翎信使进宫,前线有大变故啊!”外面值守的禁军匆匆打破了朝堂之上诡异的宁静,也一句话让洪熙皇帝豁然起身。红翎信使历来都是非大事不会动用,必要的时候是可以在任何时候闯宫门的存在,此时出现一下子让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到了从外而内,几乎是一路奔跑上前的几位身后插着红翎标记的军士身上。
“启禀陛下,沧州急报,耶律大军数万人攻占交河,乾宁军败退,沧州危急。”信使军士几乎是一路闯到了丹陛之下,直接呈上急报。
“快,快拿上来!”军士匆匆几句话让所有人脸色大变,在郑弘毅于河间城挡住了耶律大山之后,所有人都有预料下一步耶律人的突破口必然会放在沧州,但是没想到对方会来的这么快。
“这是!”军士匆匆离开,但是洪熙皇帝在打开急报才看了几眼之后却忽然抬头,紧接着将这份急报拆开,径直拿出了里面几页纸,目光也一瞬间变得极为严肃,甚至于半晌都没说话,而是从头到尾仿佛看了几遍。
“陛下,前线
形势如何?”没有人知道李长龙这份急报中说了什么,而洪熙皇帝不说话之后所有人都不敢发声,唯有窦丛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晃晃悠悠出列开口,一下子让所有人松了口气,这一瞬间甚至于连太子和宁王都感激的看了对方一眼。这种时候也唯有窦丛这等三朝元老才会如此镇定,不会顾及到洪熙皇帝的脸色。
“老太尉,你上来,帮朕把这份急报宣读出来。”洪熙皇帝似乎一瞬间脸色变了好几变,在见到窦丛出列之后,忽然开口,吩咐身边的值守宦官扶着窦丛来到丹陛之上,从而将手中的急报递给了对方。
“这是!”窦丛只是看了一眼,转而直接朝着洪熙皇帝望了过去,但是后者却摆了摆手,示意窦丛不用顾忌,直接宣读。
“红熙二年三月初一,耶律铁蹄南下,入侵我燕地各州郡,臣于千里之外边防靖北城,举兵抗击外敌,迄今已近两年,边关沦陷,铁蹄袭扰我大晋山河,百姓罹难,不见天日。唯盼陛下早日举兵北上,收拾人心,重竖我汉室屏障。然则如今两载有余,不见一兵一卒攻入幽州,而耶律之势大,断非边关百姓所能独自抗击,臣于此泣血首告,期待陛下垂怜我燕地百万苍生,解救其于倒悬,臣愿为马前卒,执长戈听从号令,效忠汉室,为我华夏千年传承之社稷,竭尽所能!”窦丛一番话说的所有人勃然色变,但是后者却看了一眼洪熙皇帝,浑然不觉,苍老的声音悠悠回荡在诺大的朝堂之上,也回荡在所有人心中。
“从云自入北境以来,目睹山河剧变,百姓疾苦,耶律残暴,夺我江山社稷,毁我家国天下,其野心之大路人皆知。若是幽州丧失,中原难保,草原铁骑旦夕之间,必可横扫我大晋千里边防。故不惜身死,于靖北城招募义勇之士,为国为民之俊才,自发而起,迄今大小历数十战,收复蓟州,勾连卢龙,救下卢龙节度使帐下诸勇士,挥兵西进,破连山镇,斩获贼首九万余
,为华夏之存亡,稍尽绵薄之力。然则耶律势大,耶律大汗坐镇幽都,势必以我燕地之城池百姓,长驱铁骑进取中原之浩土。值此存亡之际,蓟州军民日夜期待陛下圣言传递,鼓舞百姓,激发将士誓死报国之愿。臣于千里之外,顿首相告,请陛下莫忘燕地百万苍生,莫忘此间乃是我汉家城池土地,莫忘蓟州尚有数万忠勇将士。”窦丛将这份急报放下之后朝着沉吟不语的洪熙皇帝肃然拱手,身在丹陛之上,直面对方道:“陛下,老臣有言不得不说,请陛下静听。”
“老太尉沉默许多时日,对于前线战事不发一言。”洪熙皇帝站起身来,上前拉着窦丛的手点头道:“朕知晓老太尉的难处,然则如这份急报所言,存亡之际,请窦卿务必直言相告,朕一定静听。”
“马上传旨蓟州,以朝廷之命号召燕地百姓奋发图强,驱除鞑虏,收复河山。”窦丛直言不讳道:“孟从云能从燕地打下蓟州,救出卢龙节度使高权,凭借的是燕地的人心,凭借的是百姓和将士对陛下的忠诚,对我汉室江山的爱护。此时他不惜一切代价传陛下,为的不是自己,而是手下将士和百姓苍生啊!若是被耶律人长期占领,一旦耶律瀚雄反应过来,收拢我燕地人心,那么陛下让燕军如何自处?这支抗争一年有余的义军前途何在?陛下,疾风知劲草,板荡见忠臣,此等朝不保夕之地,尚且有忠勇之士不惜代价,传朝堂,字里行间不为自己求功名,不为将士求功劳,而是为我华夏救存亡啊!”
“是啊,燕军已经打了一年了,却从未找朕要过一个人,一颗粮食,但是如今却在此时送来朕跟前。若是朕辜负了他们,又如何对得起这等义勇之士的忠心,如何对得起燕地苍生和百姓?”洪熙皇帝也是跟着喃喃自语,难得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莫名的感慨,朝着窦丛叹息道:“向清秋和孟长云连番上,朕尚且犹豫不决,但是如今是不能再等了。”
“陛下,十三司已经接到消息,耶律瀚雄已经派遣使臣南下,不日即可抵达帝都,若是此时传旨蓟州,那要是耶律人有了求和之意,岂不是要刺激他们继续和我大晋为敌?”孟昭图此时忽然出列道:“臣以为不能在此时给予明确的答复,至少要等耶律人的使臣谈过之后再说。”
“宁远郡侯,那可是你孟家的子嗣!你就这么狠心?”窦丛怒视对方一眼,转而道:“陛下,宁远郡侯乃是误国误军之言,绝不可行!朝廷放着这数万忠义无双之将士不闻不问,反倒是和敌人握手言和,这是要陷燕军于何等地步?若是消息传开,那我汉室百姓和士子如何会相信朝廷,如何会相信陛下?”
“那如今耶律人势大,前线大军朝不保夕,若是此时不和他们抓紧时间谈和,难不成还要继续打下去吗?”孟昭图毫不迟疑,直接跟着反驳道:“燕地已经打坏了,难道老太尉还想把整个河北道都打坏不成?到时候只怕有更多的百姓流离失所,更多的将士战死沙场。这些人的性命难道还比不上我孟家那个逆子和那群不明身份的义军吗?”
“愚蠢,自私自利!”窦丛一甩袖子,朝着洪熙皇帝拱手道:“老臣不管朝廷如何和耶律人谈和,但是燕军将士不能不管!若是此事传到蓟州,陛下,难道正要抛弃这些绝境之中尚且念念不忘心向陛下之将士不成?”
“将士不能抛弃!”洪熙皇帝摆了摆手制止了两人的争执,转而道:“先散朝吧,既然耶律人想谈,那就由中令负责筹划此事吧。老太尉,随朕去承明殿。”
洪熙皇帝的态度一下子让朝堂之上所有人摸不着头脑,只有孟昭图看着窦丛远去的背影,目光之中闪过一丝阴冷。
不过伴随着朝会提前把结束,这个消息传开之后,却迅速在京城之内引起轩然大波,蓟州那边的消息也随之快速传开,以至于等到戴冑等人来到徐兴夏的住处的时候,后者都听到了
好几个版本的故事了。
“七公子这一招其意图只怕不是为了名分问题,而是为了耶律人的使臣。”徐兴夏沉吟半晌之后,转而道:“只是和谈这件事只怕是孟侯爷主导出来的,看不出来,这个孟侯爷还真是什么事都喜欢交换妥协,他这一次搞不好真要把燕地给卖给耶律人了。”
“不过如今我们该怎么办?老太尉今早可是直接和孟昭图当面驳斥,只怕后者要注意到我们了。”戴冑看了看徐兴夏,转而道:“我们的韬光养晦的策略只怕维持不住了。”
“既然维持不住,那就不维持。殿下已经去淮阴了,一方面帮着七公子筹措粮草辎重,另一方面就是解决自己的身份。”徐兴夏摇头道:“此次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所有人都注意不到他,把这件事办成了,以后就名正言顺出现在帝都。”
“这倒是个好消息!”戴冑和杜少勋两人闻言微微一笑,转而道:“那如今呢?老太尉被陛下拉到了宫中,想来是准备筹谋一个万全之策。”
“咱们这位陛下啊,是难得有热血,但是和孟昭图一样,都喜欢两边占便宜!”徐兴夏直接嗤之以鼻道:“此事本就是水火不容,而且七公子连我们都没说就直接让李长龙送信进宫,就是为了堵住耶律人南下,逼迫朝廷就此事做出一个明确的决断。所以如何会有万全之策?更何况,就算是有,那耶律瀚雄也得能同意才是!”
“那和谈我们要不要安排人手进去?”刘盛在旁边想了想之后问道:“此事若是让孟昭图一人做主,八成会和中令两人真把燕地和七公子给卖了!”
“我们不参与,但是要把宁王卷进去!”徐兴夏直接道:“老太尉今天的表态除了是给陛下看,让陛下快速下定决心之外,还有暗示宁王的意思。所以此时此刻,宁王一定是在宫门口等着老太尉,只要宁王从中作梗,那么不需要我们出手,就足以破解孟昭图这一招暗度陈仓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