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雪姑娘,奴婢过来伺候您梳洗。”一大早,何韵大酒楼后面的独立院落里,当燕沐雪推开门的时候门口两名丫鬟早就在等着了。
“不用了,我已经梳洗过了,你们公子呢?”燕沐雪摇了摇头,随即问道。
“您说的是孟公子吗?他已经和两位庄主在前厅议事,吩咐姑娘醒来之后可以直接去找他。”丫鬟一句话让燕沐雪点了点头,随即来到前厅,果然见到孟从云已经和莫言陪着一位中年人在喝茶,见到她到来之后点头笑道:“昨夜休息好了?”
“姑娘手中的长剑应该就是江湖传闻已久的玉影神剑吗?”莫洪的江湖经验比起孟从云和莫言两人都要丰富不少,在四人介绍完毕之后只是扫了一眼燕沐雪手中的那柄看起来恍若玉质的长剑,就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昔年我曾在江南见过一位白衣女子手持此剑力战江南群豪,万千丛中来去自如,风采绝世。”
“庄主说的是家师,只可惜她老人家已经仙逝数年了。”燕沐雪微微一叹之后道:“庄主,要不你们继续议事,我先回避一下。”
“不用,这几日这里都交给七公子,一切听他处置。”莫洪有些好奇的看了一眼燕沐雪,随即起身摇头道:“七公子,就不打扰你了,如果有事你直接吩咐莫言便是,昨夜之事我去一趟徐州刺史府便可,你不用担心,由我莫家出面。”
莫洪知道孟从云在徐州逗留是有事要处理,所以只是简单说了几句之后就匆匆退了出去,将这个独立的院落都交给他。
“启禀公子,关天月兄弟已经到了,在院外等候。”常衡和莫洪父子打了个照面,匆匆而至禀报道:“公子看何时方便?”
“稍后,先用过朝饭再说。”孟从云点了点头若有所思,而旁边常衡则命人端过来饭食,然后退了出去。
“我以为你是让人家用朝返呢。”燕沐雪微微一笑,也不多言,坐
在一边和孟从云匆匆用过饭之后正要起身,就听到对方道:“你没什么事也可以留下来,又不是什么机密之事。可惜徐州自古都是兵家重地,城池修的跟堡垒一般,也无甚风景,否则的话让人带你去游览一番也不错。”
“倒也未必用得着,待在这挺好的。”燕沐雪微微一笑,刚要说话见到外面常衡已经带着两个年轻人走了进来。
“属下关天月、关天星奉命前来,参见七公子。”关天月年岁和常衡差不多,说话中气十足,旁边的年轻人则明显稚嫩不少,上前拜见的时候还看了一眼旁边的燕沐雪,不过随即就低头不语。
“你父亲呢?为何他不曾前来?”孟从云面沉似水,看着关天月半晌之后才问道:“九月初一就传讯给你们荥阳总舵,现如今我都到了,他还没到,难不成关总办是打算让我去荥阳请他?”
“请公子赎罪,家父入秋之后偶感风寒,本以为只是寻常时疫,却没想到一拖之下渐渐加重,渐至病倒在床,实在无法前行,特命属下前来公子座前听候差遣。待到病情稍微好转,定立马赶赴扬州,向公子请罪。”
“呵护,倒也是啊,秋来时疫起,倒也怪不得关总办了,也好啊。”孟从云的话语变缓,但是这语气却越发的凌厉起来,“那就让你父亲好生在荥阳歇着吧,不必急着赶去扬州,若再是病了,岂不是我的过失?孟氏商行离了谁都行,就是不能离了关总办啊。”
“七公子赎罪,家父实在是病重,并非,并非存心怠慢公子!请公子息怒!”关天月急的连连磕头,眼前这位七公子在主家虽然不讨好,但却是孟氏商行所有人最害怕的人,这三年以来所有商事基本上都是眼前这位少年操持的,经过他手处置的人关天月自己都记不清了。所以此时听到孟从云的语气变得凌厉,关天月暗暗后悔之前为何没有劝说自己的父亲改变决定,以
至于被对方给盯上。
“关天月,你好大的胆子,七公子出行之前,伤势复发,几乎无法行走,但是为了孟家,宁愿自己被抬着也要坚持登船,你父亲难道比七公子还要金贵不成?”孟从云面无表情,但是常衡却在旁边怒斥道:“还是你们父子有意避开徐州?”
“七公子,我父亲确实病重南行,以至于无法按令行事,误了公子大事。但是人食五谷杂粮,生病在所难免,此乃是天意,岂人力可违,还请公子明察,莫要枉顾我关家父子的一片忠心。”常衡毫不留情的话让关天月无法回答,但是他身边关天星却忽然直起身子道。
“天星,公子面前怎么说话的?给我闭嘴。”他这句话一说出口吓得关天月急忙跪行几步来到孟从云跟前道:“天星年幼不懂事,冲撞了公子,公子不要怪罪。今日之事都怪天月,请公子责罚。”
“大兄,你莫要阻拦我,天星所言本来就是句句属实,若是公子无法理解,那也说明盛名在外的孟家七公子其实也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天星就算是死了也不会心服。”关天星梗着脖子继续说话,关天月顾不得朝孟从云请罪,回身直接一耳光打的对方身子连续晃动了好几下。
孟从云朝着常衡看了一眼,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而旁边的燕沐雪则有些好奇的看了看对方,似乎不太明白孟从云此举到底是什么意思,同时也对关家兄弟的言行起了些疑惑。
“天月,你别拦着,让他说吧,要是不让他说完,岂不是就在说我是浪得虚名了?”孟从云摇了摇头,用手指头按了按眉心,商事自古以来都属于贱业,孟家嫡系子弟基本上不会出面打理这些,但是豪门富贵又离不开商事的支撑,所以类似于孟从云这样的庶出子才会被打发出来替家族管理商事。而这几年,孟从云行走江湖,梳理孟氏商行的各项事务,已经竖立起自己的威严和
权威,只怕这件事也成了孟家嫡系人手忌惮自己的原因了。
孟从云揉着眉心似乎在想什么心事,浑然没有将关天月的举动放在心上,但是那面无表情的样子和刚刚那平淡的话语却让关天月心头一突,再看着旁边常衡冷笑的眼神,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与此同时他也是咬了咬牙,猛然间做出了决定,当即回身朝着孟从云道:“请公子赎罪,属下虽然来迟,但是确实是有事耽搁,被人绊住了脚步。”
“是你被绊住了脚步还是你父亲关总办被绊住了脚步?”孟从云似乎早就在等着这句话,所以对方一说完,就听到他起身笑道:“天月,你为人沉稳,心思果断,这些年你的功劳我也看在眼里,但是有些事情难道你看不清楚吗?还是觉得我平日里对于你们总舵的事情过问太少?以至于是个人你们父子都当成了主子不成?”
“七公子,您——您都知道了?”孟从云的这一番话说的关天月再也不敢含糊其辞。抬起头来试探的问道。
“关家是从扬州起家的,那扬州分舵的事情我不找你们找谁?”孟从云叹息道:“我让他来就是给他一个机会,自己当初挖的坑自己去埋上,我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但是我从没想到过,这么简单的事情到了他那里居然能够想出这么多弯弯绕来。莫非绊住他的那个人没告诉他,商行的事情别人是无法插手的,就算他想给你们当主子,也得我父亲同意吗?”
“你父亲派你们过来,自己却躲着不见,两头不得罪,到时候只会是两头都不讨好。如此首鼠两端,为他人遮掩过失,他老糊涂了,你也糊涂了?”孟从云看着低头不语的关天月和旁边顾着嘴巴似乎想说什么的关天星摇头道:“你想过没有,扬州那些人要是能够接手孟氏商行还用等这么多年吗?三年前,我刚刚走马上任的时候我父亲为何宁愿让一个稚子去掌控
偌大的一个孟氏商行也不愿意启用他们?还有孟家的其他人,你觉得他们会是合适的人选?”
“天月知错,还请七公子给我父子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孟从云一连串疾言厉色的话说的关天月张大了嘴巴,半晌之后才嘶哑着声音道:“家父也是一时糊涂,以至于被人蒙骗,以为公子在主家被人排挤,已经失去了掌控商行的权柄,所以才——”
“商事权柄?”孟从云摇了摇头苦笑道:“你不明白,在孟家这不算是权柄,这算是弃子,你知道吗?”
“弃子?”这句话不光关天月睁大了眼睛,就连旁边燕沐雪也是满脸疑惑,不明白对方的意思。
“商事在他们看来是贱业,在孟家,被放弃的子嗣才会被派出来掌控商行!”孟从云叹息道:“以后记得不要再犯糊涂了,传讯你父亲,让他立即带着扬州分舵的所有卷宗档案立即出发不得有误!若再迟疑,两罪并罚,我决不轻饶。”
“你兄弟二人立刻启程前往扬州,务必在我抵达之前将扬州孟氏三房和分舵掌柜李朝宗的所有举动全都掌控。”孟从云看着关天月道:“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不要让我失望,明白吗?”
“公子放心,天月糊涂了一次,绝对不会再犯一次。”关天月一把站起身来,朝着孟从云拱手道:“此行若是再出差池,属下愿提头来见。”
“让石墨派人潜入荥阳,帮助关向应一把。”孟从云看着这兄弟俩走后,朝着常衡点了点头,后者也随即快速而去。整个前院之中刹那间就只剩下孟从云和燕沐雪两人。
“原来,你在孟家如此艰难?”燕沐雪睁着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位看起来丰神俊朗,但是却恍然间有着一丝诡异的沧桑感的孟从云,没来由的心头一酸。
“还好。”简短的两个字,伴随着对方风轻云淡的笑容,仿佛在这一刻,让燕沐雪此前看孟从云的那种模糊感一下子消散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