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往前推四天,烈日骄阳下的隐香茶馆。
作为整个江南府最炙手可热的说大家,陆承羽正倍感苦恼。
同行不当人子啊!
陆承羽本是乡野读人,却没有高中的命,拿到童生身份后就再无建树,一直蹉跎到了三十岁才痛定思痛拉下脸去说,因为快要吃不上饭了。
他嘴皮子利索,且喜欢修改现有的评,走出自己的风格,不出一年他就在江南府崭露头角,成为下九流中的佼佼者。
大家都不是傻子,很快就有人摸清了陆承羽的套路,开始模仿他的腔调,说他说过的。
这还算好的,近两年已经出现敢于修改他评的说人,改上加改,放大猎奇成分,引来无数拥护者。
如果石澈知道评行的现状,一定会哈哈大笑,扔出一句,“真他妈是无处不卷啊!”
陆承羽不停回忆他读过的所有故事,可任凭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什么新意来,甚至开始盘算着要不带着这些年攒下的钱财回乡买地算了,怎么也算一个小地主吧。
这时,小徒弟兴冲冲地闯进陆承羽的房间,“师父!师父!大事不好了!全城都在说一本新,听的人都疯了一样的打赏!”
陆承羽皱起眉头,“说什么疯话?新?纵观整个大周,哪里还有我不知道的新?”
小徒弟很怕陆承羽,马上收声,呼呼地喘着气。
“到底怎么回事?”
小徒弟道:“昨天中午的时候,几乎所有的说先生都收到了一本新,起初大家都没有当回事,可今天突然就有人开始说那新,据说听了的人都疯了一样,不让停,不让埋钩子。甚至有个路过的外地将官竟然直接拔刀,说那说先生要是不讲完,他就要放血!”
陆承羽听得一愣一愣的,看着徒弟,满心狐疑,难道自己起猛了?还没睡醒?
“那叫什么?”
“西游记!”
陆承羽搜肠刮肚也没听说过这么一本,“你说全江南府的说先生都收到了新,为什么我没有?”
小徒弟噗通一下跪了下来,“师父,都怪徒儿!都是徒儿的错!请师父责罚!”
“快说!”陆承羽拍案而起。
“昨天师父正在说,有个小家丁来送那本《西游记》,还说要给钱,我以为又是骗人的东西,就把那小家丁痛骂了一顿,打发走了。”
陆承羽怒不可遏,大骂一句“蠢材”后,匆匆跑出隐香茶馆,他要去附近的茶馆听听到底是什么。
等他跑到距离隐香茶馆最近的香百里茶馆时,那里已经人满为患,甚至有许多人爬上树去听。
就听其中的说先生大声说道:“既然诸位如此抬爱,那小可就恭敬不如从命,现在就讲这《西游记》的第二回,悟彻菩提真妙理,断魔归本合元神!上回说道那猴王远渡……”
仅仅一句定场诗就让陆承羽仿佛被雷劈到,后面的精彩故事,更是让他如痴如醉,仿若梦中。
那说人越说越兴奋,最后竟然也跳上了桌子,“这正是,贯通一姓身归本,只待荣迁仙箓名!”
等陆承羽回到隐香茶馆,东家也等他多时,“陆先生!这新,你可能说?”
陆承羽攥紧袖口里花高价买来的《西游记》,“能说!等会儿我就说!”
说虽然是下九流的行当,地位还不如青楼女子,但作为业内翘楚,陆承羽多少是有些傲气的,他拿到了就仔细研读,想要寻个不当之处修改,可最后他只能颓然承认,他没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