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凡的答案显然是让在场的很多学生都极其失望,要是最终天下会被作坊主获得,那他们努力还有什么意义。
能在这里上课的都是大汉的新一代青年,他们的内心还保留着理想,对这样的未来很难接受。
徐凡道:“有位先贤说过一句名言,即便现实很残酷,但依旧要保持乐观向上的态度去面对。”
“而且这只是夫子的一家之言,未来未必没有机会去改变。”
“说到底未来的竞争,是先进科技的竞争,墨家必须打造出有竞争力的工匠组织,繁荣的工匠化。”
“按照夫子刚刚说的阶级,部落首领,血脉贵族,他们曾经代表先进的科技掌握者,但最终因为跟不上时代,被历史碾碎,你们要对这两个阶级失败引以为戒。”
“简而言之,墨家组建的作坊更具有竞争力,更加能获取利益,再以这份利益组建更多属于工匠集体的作坊。当你们也能生产出有竞争力的生产者,那天下的大势已成,未来就必定是属于你们的。”
艾强激动道:“陛下我们建设的集体作坊,发展快,利润高,大家的俸禄也高,要是这个模式不断复制,不断制造出这种集体作坊,这是不是就说明掌握这种新的分配就是我们。”
其他学生听到艾强的话也起了希望,在整个关中,被墨家掌控的这种集体作坊已经有10座,墨家还在不断推广这种模式,想要用这种集体劳作,集体收获的方式来代替现在的作坊主。
徐凡道:“这种竞争不是短时间就能出结果的,新的分配不但要经历繁荣期,还要扛得住衰落的时期。”
而后徐凡道:“这两年你们扩张的作坊,夫子是有点失望的,你们赚了钱只会给工匠修建住宅,教育设施,娱乐设施。”
“我们墨家本就是代表工匠的利益,如果这些事情都不做,那我墨家和其他的作坊主有什么区别,不一样是靠着作坊在压榨工匠。”
“一个只关心福利待遇和俸禄的墨家是没有意义的,一個只同情工匠待遇的墨家是无力的,你们不能掌握先进的科技,迟早会被淘汰。”
“墨家要必须比作坊主更加能鞭策工匠,促使他们学习进步,如果工匠学习进步的速度不如作坊主,大汉即便摧毁了现在所有的作坊主,也是没有意义,因为新的作坊主依旧会产生。”
“还是那句话,想要成为天下的主,就必须掌握先进的科技技术,天下哪个阶级做到了这一点,哪个阶级就会成为新天下的主人。”
“身为墨者,不但要关心工匠的俸禄和福利待遇,你要组织他们学习,掌握先进的科学技术。”
而后他看向艾强道:“你掌握的作坊,既没有组织工匠学习新技术,也没有研发部门弄出更加具有效率的机器,这本是一个墨者最核心的事业,但伱们却忽视了。
只比福利待遇,只讲道德,是不可能在这个残酷竞争的世界胜利。”
艾强等人尴尬不已,当初徐凡就让他们组织夜校,每日劳作结束之后,再花一个时辰学习化知识。
只可惜大部分人的工匠都受不了学习之苦,他们宁愿用这一个时辰去加班,也不愿意学习,墨者组织的院校,真正长时间去上的人不是很多。
相比看得见的福利待遇,组织工匠学习化知识上夜校,又或者改进先进的机器,制定高效率的生产制度,这都是非常艰难的事情。
秦泊道:“陛下今天的课讲得好,如同洪钟大吕一般把我等震醒。”
“这两年我等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墨家的发展更是一日千里,但这反而让我等懈怠了,为自己获得的成绩沾沾自喜,却不知道新的危机已经降临在我墨家身旁。”
“今天这个算是把我等打醒,同时也点明了我们后一步发展的道路,这条道路虽然艰辛,但我等只要一直走在路上,终有一日,我等将会成为天下的主人,大同世界将会在我等的手中实现。”
徐凡上完课之后,墨家也开始进行变革,把更多的资源投入到教育工匠和科研研发上。
于是很多长安的百姓看到了让人愕然一幕,经常有墨子从茶馆戏院逮住工匠去上夜校。
墨家下属的各个作坊,也开始严抓管理制度,严抓利润,并且按照徐凡说的,组建了研发部门,研究更加新式的机械,以提升生产效率。
这让墨家下属的作坊工匠哀鸿遍野,虽然他们赚的俸禄没有减少,但工作的压力却是急剧上升。
同时徐凡的这番课的内容也快速流传出去了。
以丞相周章为首的黄老派满不在意,无为而治,就是放任各方势力竞争,能从各方势力激烈竞争出来的,那必定是天下至强者,天下至强者成为世界的主人,这就是天道。
而叔孙通等人深入研究了天子的讲义,并且还收集了天子以前讲的讲义,进行深入的思考,认为的情况可能真会出现。
这个时候他们终于明白,为什么天子一直是支持墨家,但却也没有限制作坊主发展,甚至禁止官营作坊打压民间作坊,原来天子早就看出作坊主才是以后大汉的主人。
这个发现让孙叔通他们极其兴奋,因为他儒家的基本盘就是这些小地主小作坊,这次他们算是押对宝。
有这个认识,叔孙通找到徐凡道:“陛下,您是天子,当公平公正,您的百姓可不单单只有工匠,还有这天下无数的作坊主,现在大汉的税金有五成以上都是各个产业提供,说他们是我大汉的国本也不为过,你也应该给他们上上课,以示公平。”
徐凡道:“上课的讲义,让朕准备一段时间。”
叔孙通激动道:“臣遵旨。”
出了宫殿,叔孙通就把这个消息传开了,天子再次要和他们讲课,整个大汉的作坊主都翘首以待。
月15日清晨,会稽郡,吴县码头。
一支庞大的队伍,哭哭啼啼的来到了此地,他们是即将登上海船,去海外垦荒的囚犯家属,这些人明白,只要上船了,这辈子都回不了大汉了,所以码头的气氛异常悲鸣。
垦殖令庞源看着这落魄的人群,也只能无奈的摇头叹气,他送了几万罪犯出海,却没想到有一天会把自己人也给送出去。
一批的曹性拉出一个年轻人道:“去了海外老老实实做事,踏踏实实做人,不要学你父亲,把大好的前程都给摧毁,还牵连自己的家人。”
他拉着的人叫吴勋是吴畔的长子,他本在法学院学习,以他的出身,本应该有大好的前程,但现在受到他父亲的牵连,全家都要贬到海外去,什么前途都毁了。
庞源也说道:“吕宋伯陈胜和你父亲是好友,他会帮忙照顾你们的,你就安心在他手下做事吧,真把吕宋建设出来,不会比大汉差多少。”
吴勋勉强露出笑脸道:“多谢两位叔叔的提点。”
吴勋等人全部上船之后,庞源脸色凝重道:“为兄有一个预感,只怕以后更多的会送走自己的老兄弟,大汉的斗争越来越激烈了,真不知道是好是坏。”
吴广对河北之地汉吏清洗,抓捕审判了上千人,因此受到牵连人达到了三万。
这样的清洗庞源并不陌生,只是以前他们清洗的是秦吏,是六国的旧贵族,是齐国的豪强,而这一次屠刀终于指向他们自己。
现在大汉境内留下的都是自己,任何的政治波动,牵连的也必然是自己的老兄弟。
曹性道:“我等只要安分守己,老实听从陛下的命令,自然不会出问题,天子不是嗜杀之人,即便是秦吏六国的贵族,天子也愿意给他们活路,更何况我们这些老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