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曲芙差人送来了舆图。
图中所绘制的大陆散落着许多零星的国家。不出所料,几乎所有存在过的国家皆已倾覆,只余下断壁残垣见证过曾经的辉煌。
她的手指抚过古朴的纸张。或许在不久将来,此地随着曲芙的殒落,也会化作废墟。帝王之死,致使一个王朝的覆灭。每一片的废土,皆是一个人的坟墓。
凌虚幻境,为每个进入幻境之中的人编织了一个美梦。当梦境坍塌之时,便是人死灯灭之时。
她所在的是曲芙的梦境,所以她才会感到不快。每个人的欲望与所求皆是相斥的,一个人的圆满与极乐必然导致他人的牺牲与奉献。曲芙的快乐,建立在“谢鸣鸾是怪人”的这个论断之上。因而曲芙建议她去无人之处,建立自己的王国与梦境。
可她不能去。一旦沉溺于自己的欲望,便会成为欲望的奴隶,向这个幻境供奉上自己的修为。
进入凌虚幻境的人全死了,化作地图上一个又一个荒废的国家。她断然不能步入这些人的后尘!
幻境之大,步步皆是陷阱。她究竟该去何方呢?
手不知不觉地摩挲着地图的东面。指下是一片渺无人烟的荒山野岭。
她蹙起了眉。
地图之上的王国皆是建立在虚无之上,似星辰散落于浩渺宇宙之间。凌虚幻境给予进入者绝对的自由去构建自己的理想国度。可为何此处却是一片荒林?
这片荒林,分明应该是一个人的心境。为何这片密林是如此的浩淼无垠,连舆图都不知它的边界在哪。
同这片林子相比,散列在图中的国度如细沙般渺小。是否也意味着构建这林子之人,有分外强悍的修为?莫非是凌虚幻境真正的构建者?
或许,她要去此地才能找到出路。
下定决心之后,她便一路向东而行。
甫一踏出曲芙的国度,眼前只见漫无边际的黑暗。
“阿鸾。”
她在虚空之中听到一声轻唤。紫衣男子从黑暗之中走来,身覆暖阳的光晕,皓腕间铃声清脆。
她连忙封住自己的五官之感。凌虚幻境似明镜,映照出了她心中的欲念,切不可在此留念。
唯有心无旁骛,才能走出此地。
手间化出长剑,魔力翻涌。不管是何挡住了去路,便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一路向东杀去。她也不知自己杀了多少人。她没有任何感知,看不见,听不着,只知道屠戮。那些由她心中所生的欲念,在她剑下化作丝缕的魔力,转而又汇集成她心中所念之人,不停地挡住她的去路。
凡人皆有所求。
她无法彻底拔除自己的欲望,但她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她必须出去,这是她成为七煞之主的责任。
终于,也不知历经了多少个日月轮替,她挥出的剑遇到了阻滞,剑下之物不再是似水花般炸裂,而是切切实实地挡住她的攻击。
她解封五官之感,只见眼前千林竞秀,远岫烟浮。
林深山孤,野风萧飒,宿鸟盘桓于落霞之中。
寒露沾衣,她运起魔力抵挡林间的凉意。
此处,是舆图所绘的荒林。
是一片无人之地。
她心间浮起了一个古怪的念头。
会不会来到此地之人皆死了?
她知晓自己还算聪明,但她绝不相信自己是唯一聪明之人。进入凌虚幻境之人如此之多,断不可能所有人都会向欲望低头。难免会有几人能走到此处,为何他们也没有走出幻境?
或许,她只是高估了人性,根本无人能逃脱欲念,亦无人踏足此地。
深夜将至,林中情况不明,她须寻一庇护之所,好好歇上一晚再做打算。
向前走了片刻,她听及流泉之音,潺湲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