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扒开面前这厮,钱无病迎了上去,朝着开门红问道:“一切都顺利吧!”
开门红看着他,似乎有些奇怪他怎么在府门口,轿子传来朱云娘的声音:“一切都顺利!”
小小的脑袋从轿子的窗口钻了出来,正准备说些什么,一眼看到身边的这顶轿子,她急忙将要说出去的话,咽了下去:“先回府,进去我再说给你听!”
钱无病点点头,随着轿子走了进去,顺手将手里的帖子交给许浅。
大门哐当一声关上,门外的几人你看这我,我看这你,面面相觑,人家说宰相的门房七品官,看来,这代王府的门房,架子也不小啊。
“外面是什么人?”朱云娘从轿子上下来,有些奇怪的问道。
“来见你娘的,好像是兵部的什么官儿!”钱无病摆摆手:“别说这个,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朱云娘看到他天都黑了在府门口等自己,本来小心思一腔的欢喜,眼见钱无病急不可耐的不是问她自己,而是问事情办的如何,心里顿时就微微有些受伤。
“都说了一切顺利了,你要知道详情,总得让我歇歇气在说吧,人家到现在还饿着肚子呢!”她有些委屈的说道。
“既然都顺利,怎么拖了这么久,害我一阵担心,你再不回来,我就要带人过去了,我才不管那人有用没用呢!”
听到钱无病这颇为埋怨的声音,朱云娘刚刚的那点委屈,顿时不翼而飞,果然还是担心自己啊,哼,不枉自己为他奔走,还算有点良心。
“我去了趟会同馆!”朱云娘微微一笑,边走边说:“我总不能直接将他带回我家来吧,这京师里,好像能够将他藏起来的地方不多,西厂的人再怎么搜捕刘瑾的余党,也不会搜到会同馆去,刘瑾的余党总不会是番邦人吧!”
“你把他藏到那些郦人那里了?”钱无病一愣,继而笑了起来,不得不说,眼下似乎那里真的安全,一般人怕是做梦都想到,这钦犯会藏到那上贡参拜的夷人使团里去。
“我只是简单的和他谈了谈,明天,看来你还是要走一遭,安抚安抚他,毕竟眼下他只怕为了活命,什么都做的出来,要是连这点希望都不给他,那我们就什么都得不到了!”
“不是看中了他的头脑吗?”钱无病听得这话里好像哪里有些不对:“我们还想从他那里得到什么,刘瑾的罪状已经是铁板钉钉,有他的供词固然是锦上添花,没他的供词,刘瑾也逃脱不了那一刀啊!”
朱云娘咯咯的笑了起来:“咱们能得到的东西多着呢,你知道他开价多少求你保住他吗?”
“多少!”钱无病眼睛也亮了起来,看来,似乎朱云娘这一次出去,还有意外之喜。
“三百万两,三百万两银子,保他眼下平安无事,这事情过了之后,他就带你把这银子取回来!”朱云娘笑嘻嘻的竖起三个指头:“你信吗?”
钱无病沉吟了一下,微微的摇了摇头,别说张彩有没有这么大一笔银子,就算他有这么大一笔银子,敢用这样的价格和自己这个锦衣卫谈买卖,他除非是疯子还差不多。这么大一笔钱,足够让一个忠臣烈士变成乱臣贼子了,他凭什么相信自己这个锦衣卫不为了这钱对他严刑逼供,最后将他灭口,一刀给咔嚓了。
朱云娘口中的张彩,可是少有的聪明人,而且据说,当初杨一清被刘瑾诬陷卸任三边总制的时候,对着朝廷举荐的接任之人就是他,这样的人,脑子比起他钱无病可好用多了,他都能想得到的事情,张彩会想不到?
“我信!”朱云娘收敛起笑容,正色说道:“银子也许不是他的,但是,这些银子却非得靠他才能得到手,无病哥哥,你知道海贸有多赚钱吗?”
“你是说,这些银子,是刘瑾丢在海贸上的钱,但是,这数目也太大了一些啊,三百万两,这要是买卖货物,那得多大的规模!”钱无病听这话,也反应了过来,如果按照朱云娘的思路去想,很明显,张彩掌握着刘瑾这方面的钱财,而这方面的钱财是流动的,查抄刘瑾的府邸,根本就查抄不出来。
他甚至怀疑,就是账本也找不到。自从永乐年间三宝太监下西洋以来,太祖高皇帝的禁海令被废弛,海贸之兴旺发达那是一日千里,不仅仅沿海商人趋之若鹜,就是江南的富商大贾,靠着海贸积蓄起数目惊人的财富的也为数不少,著名的那南京沈百万沈家,可不就是靠着海贸起家的吗?以刘瑾的性子,若是他插手了这买卖,肯定是天下皆知,但是事情恰恰相反,刘瑾的贪婪之名闻名天下,但是谁都不曾听说过他经营海贸,以刘瑾的权势,他舒舒服服的坐在那里吃那些商人的孝敬就是了,何必这么费心费力。
唯一的解释,要么就是刘瑾有这个心思,已经开始筹谋却还没开始行动,要么,干脆就是张彩借着刘瑾的名头,私下鼓捣的这些事情。
“钱财数目或许有点虚头,我估计这是他怕不能打动你的心思故意夸大了那么一点点,不过,就算去掉这里面的虚头,这数目应该还是很可观的,具体的,他却不肯和我说了,你想知道,得和他亲自去谈!”
“嗯,我明天去会一会他!”钱无病点点头:“饿了吧,我叫人送吃的过来,好好的犒赏犒赏你!”
朱云娘嘻嘻一笑,伸出两个手指,“这事情我出了力的,不管多少银子,我要占两成!想用一顿好吃的就打发我,可没那么容易!”
钱无病笑了起来:“成,两成就两成,你个小财迷,要这么多银子干嘛,我给你保管多好,以后你嫁人了,都不知道便宜了谁!”
话一出口,两人齐齐一愣,顿时屋子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起来,朱云娘的小思念,钱无病是知道的,但是一直以来,他就是靠着装愣充傻蒙混过去的,眼下这话一出来,倒似乎是有些挑逗的意味了。
“我去看看我娘!”朱云娘沉默了一下,突然往外面跑去:“那个兵部的官儿不会是娘叫他来的吧,我得去看看,免得她又整个傻子出来折腾我!”
……
代王府的前堂客厅里,代王妃柳氏正在和一个头发花白的官员相对而坐,不消说,这个官员,就是刚刚在门口送帖子拜访的兵部侍郎王华了。
钱无病以为到了这个时辰,王妃根本就不会接见这个官儿,他可没料到,柳氏见到了王华的拜帖,不仅将他立刻请了进来,而且,看两人言谈甚欢的样子,两人似乎还是旧识。
完蛋了!朱云娘趴在窗户下面,看到屋子里其乐融融的样子,心里暗地嘀咕道,看来娘亲和这个官儿有些交情,不会明天这个官儿就会把他那傻儿子拉来遛遛吧,她简直恨死这种事情了,好像她娘总以为她永远都嫁不出去一样。
而且,这一次比起前几次,她更为恼火,前几次,不管她如何的闹情绪,甚至逃到西北,那也是她和柳氏之间的事情,外人是不知道缘故的,可这一次,钱无病可就在府中,这要是让他知道了,自己这张小脸,可就丢的干干净净了。弄不好,他心里还有什么别的想法,那就更糟糕了。
客厅里,王华看着面前娇艳如花的柳氏,微微叹了口气。
“岁月不留情,我头发都白了,身子也佝偻了,你看看你,依然如同当年一般,岁月何曾在你身上留下半点痕迹!”
还是个呆子气十足的傻子,完了完了,这样的呆子养出来的儿子,那还能看吗?朱云娘狠狠的捏了捏拳头。
“都半老徐娘了,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好!”柳氏笑盈盈的说道,眉目间却是有几分欢喜,“当初风华正茂骑马簪花的状元公,这嘴皮子十几年了,却是愈发利索了,也知道你这十几年,又骗了多少小姑娘!”
不仅是呆子,还是个****!窗外的朱云娘对这老头的观感更差了。
“孩子们都这么大了,说这些,让小辈们听到了,没的笑话!”王华有些尴尬。
“对了,听说你那儿子挺出息的,好像年纪轻轻,就做了佥事还是主事来着,我可没你的命好,就一个丫头,这丫头还折腾人得要命,你看,今天在外面疯了一天,晚上到现在还没回家吃饭!”
“生女儿好啊,生女儿就没这么个闹心事情了!”王华有些黯然神伤的样子,“我今日来,也是为了那不成器的孩子的事情,那孩子在南京兵部做个主事,做的好好的,却非得管闲事,这被朝廷夺了官职,眼下正押解进京呢!”
“啊!”柳氏微微张着小嘴,有些吃惊,这事情,王华来找她没什么用啊!原来一位一次普通的叙叙旧情,既然叙出了怎么个结果,她可真没有想到。
朱云娘悄悄的从窗户下面挪开了身子,走到门廊下,她微微拍了拍自己的心口:还好还好!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一回事情,可吓死自己了。这老呆子加****的儿子,只要和自己没有关系,自己管他去死!
那拿着帖子的下人还没说话,钱无病眼睛却是一亮,那停着的轿子后面,晃悠悠的又来了一顶轿子,那轿子旁边扭着腰肢的侍女,不是开门红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