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剩正跟洋芋调情,被疙瘩现后踢了一脚,郭宇村不敢住了,整日里在瓦沟镇瞎混,常常饥一顿饱一顿。
过年那几天狗剩回到村子,看自己跟洋芋混下的两个宝贝女儿犹如两口袋糜子,长得瓷实。可是疙瘩不嫌,狗剩也不敢相认。正好村里人伐木运到黄河岸边给郭麻子东渡黄河造木排,狗剩也就跟着大家一起干,为的是混几顿饱饭。
可是就在大家坐上渡船准备过河时,张大山嫌狗剩碍手碍脚,把狗剩一脚从船上踢下河岸。
狗剩坐在河岸边把张大山骂得狗血喷头,正在这时枪响了,紧接着看见黄河对岸鬼子兵用刺刀把一个人挑进黄河里边,还有几个人被用绳子拴在一起押走了,狗剩扭头就跑,踉踉跄跄跑回村,在场院里大喊:“不好了!不好了!打起来了”!
村子里女人孩子把狗剩围住,问狗剩:“谁跟谁打起来了”?
狗剩说得绘声绘色:“日本人跟中国人打起来了。并且说他看见郭宇村的男人全都被日本鬼子用绳子捆住,押往贤麻镇方向”。
良田爷过来揪住狗剩的衣领,大声呵斥道:“狗剩你****的不要胡说”!
狗剩说他要胡说天大五雷劈!
漏斗子问狗剩:“村里人都过了河东,你****的为甚不去”?
狗剩显得有些委屈:“人家不要我,嫌我是个累赘”。
女人们一阵骚乱,紧接着就听见有人嘤嘤地哭。
村子里仅剩下三个年纪大的男人,良田爷、漏斗子、还有板材,板材的两个儿子都去了,板材没有去,那一天板材正拉肚子,要不然板材这阵子也在河东。
良田爷八十岁了,八十岁的老人感觉自己肩上担子的沉重。他先对着一群女人和孩子大声喊道:“别嚎(哭)了!嚎也不管用。先回家款款呆着,等我把情况弄清了再说”。
狗剩来势了,有点幸灾乐祸:“你们男人还没有死哩就嚎丧,还有我狗剩在哩,怕甚……”
一句话没有说完,板材就抓住狗剩的胳膊一扭,紧接着在屁股上踢了一脚,狗剩栽了个狗吃屎,女人们一拥而上,把狗剩打得哭爹喊娘。
狗剩挨了打以后连滚带爬回到自己的那幢茅屋,看屋子里蛛网密布,到处积满厚厚的尘土。挨了打的身子虽然疼痛,心里却涌出一丝惬意,假如郭宇村的男人全部死光,那时狗剩就做了郭宇村的皇上,这些女人全是他的贵妃……心里美滋滋地想着,饥肠辘辘的空腹使得狗剩饿得眼花,看自家屋子里袅袅婷婷走进来一个美女……狗剩蹑手蹑脚走到“美女”身后猛一扑,一只老母鸡咕咕叫着跑了,狗剩抓了一手鸡毛。狗剩顺势追到院子里,看见老母鸡钻进水眼(院子里的下水道),可那水眼太窄,把肥胖的老母鸡卡在水眼里进出不得,狗剩钻进水眼里拽住老母鸡的腿把老母鸡拉出来,高兴地有点忘乎所以,正在这时洋芋的大女儿秀气、二女儿秀花一起来到院子,理直气壮地说:“狗剩,那只老母鸡是我家的”。
狗剩有点气愤,大声说:“我是你爹!不信回家问问你娘”!
秀气已经长得十二三了,跟她娘一样,空有一身蛮力,听见狗剩乱忒,上前飞起一脚,踢得狗剩扒下,那只老母鸡咕咕叫着跑了,洋芋出现在门口,对着两个女儿喊道:“秀气秀花,你俩不得无理”!
两个女儿气呼呼地走了,洋芋上前把狗剩扶起来,狗剩的脸上显出了感激:“洋芋,有什么吃食没有,这肚子饿得不行咧”。
洋芋回家把自家屋里的馍馍全拿出来用一只条笼装着,亲自送到狗剩家,对狗剩说:“这些馍你全拿着,赶紧走吧,郭宇村没有你落脚的地方”。
狗剩吃着洋芋送来的冷馍,感觉到满条村子就洋芋对他不错。狗剩是个懂感情的男人,也懂得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道理,感觉岁月不饶人,转瞬间他已经四十岁了,再在瓦沟镇瞎混已经混不出什么名堂,那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早都混够了,想有一个安稳的窝,狗剩不想离开郭宇村,黄河东岸的枪声一阵紧似一阵,郭宇村的十七个男人全都被困在河东,这些男人的命运莫测,给狗剩提供了千载难逢的契机,真该感谢张大山的一脚,把狗剩从黄泉路上踢回阳间,让狗剩可以在郭宇村为所欲为,狗剩开始收拾自己的住屋,先想把炕烧热,有了热炕夜间就不怕冷,他把院里的茅草填进炕洞,满身找不到火柴,,洋芋家离狗剩家不远,狗剩一瘸一拐地来到洋芋家去借火柴。
洋芋不在家,洋芋的婆婆隔窗子把火柴扔出来,并且警告狗剩:“再寻洋芋当心疙瘩回来打断你的腿”!
狗剩嘿嘿笑着,心想你家疙瘩已经在黄泉路上,今生今世回来的希望不大。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狗剩聪明了一些,不再自己找的挨打。
回到屋子狗剩把炕烧热,感觉中浑身困乏,于是爬上炕就睡,梦见他自己做了大官,几个衙役抬着轿子,走在郭宇村的村道上,有一种衣锦荣归的荣光,洋芋咧嘴对他一笑,露出满嘴黄牙,他想,该换换老婆了,眼前竟然蹦出了蜇驴蜂那个婆娘,感觉中蜇驴蜂就离他不远,他一手提着袍子边撵便喊:“张秀——等等我,我如今当了大官……”
猛然间感觉到脸上好像蜂蜇了一样疼痛,迷茫着坐起身,看屋内一片漆黑,划根火柴一看,看炕角一只硕大的老鼠,原来被老鼠咬了一下,那老鼠一点都不害怕狗剩,仍然瞪起眼珠子朝狗剩观望,狗剩气急,抡起拳头朝老鼠砸去,老鼠跳下炕,跑不多远又回过头来看着狗剩。
狗剩不跟老鼠上计较,仍然被梦里的情景所感动,人常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想想平时并没有跟蜇驴蜂有过任何来往,甚至压根就没有对蜇驴蜂有过任何邪念,可是梦里的情景竟是那样的逼真……
他终于记起来了,村里的女人们打狗剩时惟有蜇驴蜂站在一边没有动手,不知怎么搞得狗剩一眼就瞥见了蜇驴蜂,蜇驴蜂留在狗剩大脑里的记忆竟然是那样的清楚,那个女人总是把自己打扮得那么干净,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恬静,不由得使人想起了庙里的菩萨,感觉中跟观音娘娘有点相似……狗剩下了炕,走出屋子,看多半个月亮从东边天上迟迟露脸,显得有点羞涩,整个村子在暗夜里思考,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生。几只狗在路边无精打采地散步,见了狗剩一声不吭,狗们也不屑于跟狗剩说话,狗剩活得连狗都不如。
狗剩信步来到蜇驴蜂的家门口,看见大门紧闭,他试着推了一下门,门从里边关死,青头家的院墙是砖墙,狗剩无法进去,转过身又来到洋芋家门口,看见洋芋还没有睡,屋子里亮着灯,他翻过栅栏墙进入院子,透过门缝狗剩看见了洋芋正跪在灶前草墩上,双手合十,不知在祷告着什么……
狗剩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洋芋——”
洋芋惊愕地回过头,看门口站着一个黑影,忘情地喊道:“疙瘩”!站起身,双手张开,向门口的黑影扑过去。可是当她把狗剩搂紧时突然觉自己认错了人,黑暗中门口的人影泛着一层虚光,看起来伟岸而高大,洋芋以为是疙瘩回来了,站起来朝心目中的“疙瘩”扑过去。这些日子痛定思痛,洋芋现疙瘩已经成为她生命中的一部分,离了疙瘩她就无法活下去,特别是疙瘩不计前嫌,仍然把洋芋当作自己的媳妇,使得洋芋感到愧疚,假如生活能够重新开始,她情愿把自己的骨血熬干,报答疙瘩对她的忠诚。
可是黄河东岸的枪声越来越紧,使得洋芋开始担心疙瘩的安危,女人唯一能做到的就是跪在灶君前祈祷,祈祷灶君保佑疙瘩平安而归。
洋芋狠狠地把狗剩推开,厉声问道:“你来做什么”?
“想你”。狗剩恬不知耻地说,而且告诉洋芋,郭宇村的人要想平安回来已不可能,他亲眼看见鬼子们打死了一个乡亲,并且用刺刀把那个人挑入河中,其他人用绳子捆在一起,押往贤麻镇方向。
洋芋前后左右看看,看一轮明月挂上树梢。洋芋把狗剩说的话没有当真,在这种时候狗剩什么谎言都能编得出。她好言相劝狗剩:“狗剩,快回去吧,在村里人面前可不要乱说”。
狗剩不走,狗剩突然把洋芋抱住就啃。这个女人看起来非常壮实,可是心眼不坏,只要你在女人的身上留下印记,女人一辈子都不会把你忘记,最初的洋芋还有点失重,她枯涸的心灵需要男人的滋润。猛然间洋芋灵性了,她必须坚决跟狗剩一刀两断,才能对得起疙瘩对她的忠诚。
洋芋把狗剩从怀里撕开,然后关上门,隔着门缝对狗剩说:“狗剩,回去吧,以后有合适的对象,给你成个家”。
狗剩心里感动着,感觉到全世界能看得起他的人只有洋芋,狗剩不走,看那轮明月孤独冷清。狗剩站在门外说,说得神仙流泪:“洋芋,你是红花,我是绿叶,红花虽好也得绿叶扶持,咱俩才是天设地造的一对”。
门开了,洋芋把擀面杖高高地举起来,厉声呵斥:“狗剩,你再不走,我就用擀面杖揍你”!
狗剩挨打挨惯了,这身皮肉一天不挨打就浑身痒痒,狗剩本能地躲了一下,看洋芋并不真心打他,于是说:“洋芋,你如果感觉不解气,你就打几下,你打我我心里舒服,那俩个孩子都是我日下的,对不?打断骨头连着筋,今生今世你都是我的人”。
狗剩正说得忘情,冷不防身后有人兜头浇了一盆子凉水,狗剩浑身湿透,一下子冷得透心。回头一看,原来疙瘩娘站在身后,老婆子开始威:“狗剩,你这条癞皮狗,再敢来调戏我的儿媳,我挖出你的心肝喂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