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庭济看着自己这位貌似不太靠谱的铁匠师傅信誓旦旦地说着方才的言语,顿时觉得自己师傅真是可怜,竟然会魔怔的将自己与那志异小说里描绘的山上神仙相提并论。
赵庭济知道这种病症,叫做“痴症”。患上痴症的症状,这第一步便如自己这位可怜师傅一样开始胡言乱语。
徐姓铁匠哪里知道,自己此刻在眼前这位自己想要倾囊相授的好徒儿眼里,是个身有顽疾久病未治的病人。
“师傅,我以后一定对你好。”赵庭济一想到痴症药石无医就于心不忍,旋即就暗自下定决心要好好继承徐姓铁匠的衣钵。
徐姓铁匠听到自己徒弟竟然开始学会关心为师了,不由喜上心头。徐铁匠顿时觉得,收了这么个乖巧孝顺的徒弟,他这辈子值了。
“臭小子,别顶嘴我就要给你烧高香了。”徐姓铁匠收了瓷碗和携壶,放入藤箧。
赵庭济顿了顿,似乎是在心里沉思之后才拿定主意,嘴里碎碎念道:“那不行。哪有师傅给徒弟烧高香的道理,这不就成了徒儿不孝了嘛。看来,为了不让我变成不孝弟子,还是得顶上一两句嘴。”
虽然赵庭济的声音很细小,但还是逃不过徐姓铁匠的耳朵。不听还好,这一听,徐铁匠又是气不打一处来。
“还不快些动身,这些时日,可有你忙的了!”徐姓铁匠催促道。
赵庭济闻言,连忙背起藤箧,嘴里应道:“好嘞!”
日照翠山,袅袅生烟。
山烟如屏笼罩在山峦之上,远远望去,真如翠屏高悬。
赵庭济闻着山间潮湿的风,顿时觉得山里近日会有连绵大雨。
对于渊国老祖的不辞而别,黄禾道老真人并未放在心上。他只当是这位有眼无珠的渊国老祖真就有眼无珠,平白无故地触了金陵城中某位大修士的霉头。这才火急火燎地离开此地,直奔自家地盘闭死关去了。
老真人日日夜夜盯着城北,伺机而动。毕竟,老真人所谋,是一株藏匿于人形的十世大药!
活到黄禾道老真人这个年岁的人物,哪能没有几个修为高深莫测的老朋友。
“师兄,你当真愿意将那株八百年的养龙稻转赠于我?”
茶楼里,一名头戴笠帽,肤色黝黑的中年男子向一身褐色道袍的黄禾道老真人低声问道。
“你是我的亲师弟,还能骗你不成。”黄禾道老真人眯着双眼端起茶杯细细品茗。
“虽说我们是农家一脉分支,但黄禾道山门香火日渐凋零,早晚会落魄沦为‘派’字山头。山门复兴,不在我等九境修士肩上。难不成还要落在那些个无名小辈身上?”
山上修士所在的山宗门派,四个字等级划分森严。
如青洲东部那座披霞山,便是有一位不世出的老祖艰难破境成为十二境的修士,这才能勉强有资格将披霞宗升格为披霞山。
至于宗字山头,就必须至少要有一名十一境修士身在其中。
十一境飞升境修士需要时时刻刻压制自身气机不被天道老爷有所察觉。否则,便会被天道强行送上天外天,只有斩断天人锁才能重回人间。
门字山头,则需要至少一名十境修士坐镇其中。至于派字山头,山上小鱼小虾皆可一并称之。
当然,也有些拥有十境修士坐镇的门派觉得自家山头名字不够响亮,便改名叫做风雷园,或是五庄观的,也不在少数。
至于那一州府皆为山上修士的应元府,则是个例外。
那位黄禾道老真人的师弟,同为一座山头的太上长老,觉得自家师兄言之有理。他端起眼前茶杯,如端酒杯,豪饮喝下。
“师兄所言极是。我辈修士,当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咱们这座山头呀,确实沉寂太久了,久到一些小辈弟子都不知道我黄禾道昔日是有多么的壮哉,威哉!”
与黄禾道老真人同出一门,肤色黝黑的中年男子,道家法号松崖。取自“山崖绝壁,傲然劲松”之意。其为人处世,亦是如此。
师兄广木真人,其“真人”的道家封号只是由青洲山上修士吹捧得来的一个虚名,而不是“上告苍天,下示黄泉”堂堂正正从宗字山头的香火堂里册封而来。
或许,这位自诩真人的黄禾道太上长老,手段本事已然到了真人地步。但论其心性品性,是远远不如眼前这位师弟——松崖道长。
松崖道长在心中穷思极想,终究还是觉得应当以大局为重。
一株八百年年份的养龙稻,可以轻松“喂养”出四五名黄禾道天才修士。
待到稻谷成熟时再收割,本就只差临门一脚便能登入上境的太上长老,踏足指玄十境,指日可待。
哪怕松崖道长再怎么于情于心不忍,也不会在一脉传承这种头等大事上稀里糊涂。
“师兄,依你之见,如今该当如何?”松崖道长神色凝重。毕竟,身在此等天地牢笼如被众人推上高台,无时无刻不是提心吊胆。想要在此间天地获得一丝半点机缘,更是犹如虎口夺食。
广木真人此刻却是故作高深道:“等!”
松崖道长不解其中真意。
但自己这位在外名声似乎虽说还没有到臭名昭著境地,但仍然算不上太好听的师兄。既然能够将山上修士视若心头肉掌中宝的法器有借无还,那么自然在心计一事上是要胜过自己不止一星半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