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姐”一词,是那时程羲和被奶奶抓着给赵冉道歉时说的话,他此时再拿出来,垂着手老老实实站在赵冉面前,让赵冉这个在地府沉浮多年的老手唏嘘,当真是往事难追。
从前那个因为父母骤然去世而伤心绝望的小男孩,如今也已经长这么大了。
赵冉也不是什么恶人恶鬼,她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且程羲和的示弱她也看在眼里。
还能怎么办呢?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再斤斤计较,只会显得她小器。
轻嗤一声,赵冉在他的后脑勺一拍,道:“你最好说到做到!”
如此也算另类的不打不相识,在烧了几盆准备好的元宝之后,赵冉带走了绒绒。
赵冉和绒绒一离开,程家小院的气温再度回升。
程羲和定定站了很久,过了一会儿,才转头对谢雁回道谢:“刚才多谢老祖宗解围。”
谢雁回转身回房,只留下一句:“你那时不过十岁,骤逢父母之丧,可以理解。”
没想到向来骄傲的谢雁回竟然会安慰他,这位老祖宗实在是嘴硬心软,程羲和不禁笑了笑。
随着赵冉走出程家小院许久,绒绒才停下脚步回望太山方向。
她的身高还不到赵冉的手肘,却已是在厉鬼边缘徘徊过的鬼魂了,赵冉心中不由一叹,问道:“你还想看什么人吗?我可以带你去。”
那些心有执念的鬼留恋人间,多年来她已见过不知多少了。
绒绒一脸茫然,过了许久,才道:“阴差大人,我想去看老树爷爷,可以吗?”
“自然可以。”
阴魂赶路不用像人类一样需要交通工具,没几分钟,他们就到了太明小学的小花园。
柳树妖的枝条正随着夏日微风起舞,看到绒绒和阴差,忙打招呼:“见过阴差大人。”
赵冉对它点点头,走到一边,将相处的空间交给绒绒和柳树妖。
“老树爷爷!”绒绒长开双手,扑倒柳树枝干上,尽全力给它一个大大的拥抱。
看到阴差,柳树妖明白绒绒这是要去投胎了,它自然很是高兴,自己护着的孩子能够走向美好的未来:“绒绒要走了吗?”
绒绒蹭了蹭树皮,点头道:“嗯,我要去投胎了,所以来跟老树爷爷道别。”
柳树妖的枝丫轻轻颤动,摸上她柔软的脸颊,空中传来老树的喟叹:“你好好去,一切都会好的。”
“我知道,谢谢老树爷爷。”
如果没有柳树妖,绒绒的命运会怎么样呢?
也许她会在不断游荡中醒来,化为厉鬼去报复她的父母。
是柳树妖和张成的事绊住了她,同时也拯救了她。
第二天,太明市另一侧的一个老旧小区内,一对夫妻正在小区的绿化带扭打在一起。
“孙立安,我当时真是瞎了眼才会嫁给你,如果不是你,绒绒就不会死!”
“哈哈!你以为没有我,绒绒就会没事?你怎么不照照镜子,难道平常打她少了?”
“我是打过她,但她死前打她的明明就是你!”
“你、你个泼妇”
小区的邻居对两人指指点点,围观着习以为常的戏码。
“哎,有这样的父母,绒绒走了也好。”
“是啊,绒绒这么安静的孩子,怎么就摊上了这样的爹妈呢?”
人群的后面,并肩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人影,静静地看着这出闹剧。
这对男女正是程羲和和谢雁回。
程羲和指尖凝出灵力,正要往扭打的男女方向点去,却在半路被谢雁回拦了下来。
蹙了眉头,程羲和疑惑看着身侧的人:“老祖宗,为什么?”这样无可救药的父母,为何要阻止他下咒?
谢雁回长身玉立,眼神幽远:“之前你给霸凌的老师和学生下咒,本就已经耗费自身功德,但救人一命胜过万千,因而我没有阻止。”
“而这对父母以及其他相关的人,本就报应已近,此时下咒,你并不是为了救人,而是为了泄愤。”
“羲和,不论五百年前亦或现在,这都不是我等玄门修士应为之事。”
冷漠和隐忍在程羲和的眼中交织不去,最后他的嘴唇动了动,冷冷地看了那对扭打的人影一眼,才转身离开。
谢雁回叹息一声,她住在程家这些日子也算看出来了,程羲和性子稳重中带着跳脱,但行事不知是受了谁的影响,认为只要结果正确,手段如何浑不在意。
以前是怎样的,谢雁回管不着,如今程羲和既然是自己的小辈,她自然要好好管教,避免他误入歧途。
最后看一眼还在扭打的闹剧,谢雁回追着程羲和的身影而去。
那对在花坛里撒泼打滚的夫妻早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根本没功夫注意身边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