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脸色煞白的小姑娘,额间汗水渗湿了鬓角的发丝,没掉一滴眼泪,也没有过激的举动,只轻轻为那僵硬的尸体盖上破旧的麻布,像给一个睡着的人盖好被子,动作轻柔,生怕惊扰了她的美梦。
隆科多默默看着,记得多久以前,自己也曾经历过这样的场面。
这小姑娘的心,一定和他当年一样绞痛。
该死,她还不如大哭一场,或是无理吵闹、发泄一番!现在这个样子,确实有点让人心疼呢。
“我那天偶然……见你晕倒不省人事,”他皱了皱眉,“偶然”二字说的有点违心,还有点前后颠倒,道:“看那几人鬼鬼祟祟,我就叫人查了一下,结果发现尸身上有勒痕,便叫他们连人带车给扣下了。”
不知道那几人有没有鬼鬼祟祟,但他早就设下阻拦是真的。
“谢谢你。”她一字一字的说出,重于以往任何时候说“谢谢”二字的分量。又道:“既然如此,他们定会来找你要人,不会给你带来麻烦吗?”
“这还不简单,”隆科多无畏摊摊手,道:“我就说尸体被劫走了。”
见景瑜还是一脸担忧,便又道:“放心,我手下人办事,能查到算我的。”
应对这些人,不只此,还有一百个办法,有什么难的?
“今天晚上很晚了,我看你面色也不太好,这院子虽小,安排你一个住处还是绰绰有余,不如就在这儿歇下,明日再送你回去。”
景瑜道:“我还是回去吧。”
“可是这么晚了你再回去,那些人不会怀疑么?”隆科多有点担心,这小丫头的境遇已经这样了,回去再被人说三道四、打小报告什么的,恐怕真就没勇气活下去了吧。
“我以前晚上常去祖父的班房看,经常晚回去的,她们也都习以为常,反而现在这个时候回去也不会引起她们怀疑,倒是彻夜不归,就不太好说了。”她道:“毕竟前些天为了祖父的事,也曾夜不归宿,时间长了被玉如麽麽知道了不好。”
“既然如此,那我送你回去。”他道。
“倒是三少爷您,这么晚了还要劳烦您陪我再走一趟,若不然,我自己骑马回去也是好的。”她屈屈膝,道。
“说哪的话,我经常很晚睡。”他眨眨眼,道:“这个时辰,对于我们来说月明初上,酒都没喝完呢!”
他不知道自己在胡说什么。
没事儿的时候埋头睡的昏天暗地,也还觉得总睡不醒,喝夜酒这样的瘾,还未曾有过。
“麻烦三少爷了。”她回身看看排车,那辆载着额娘冰冷尸身的排车,满是惦念和不舍,那破旧的任谁也不会多看一眼的排车上,是从小护她、疼她的额娘啊。
她尽力克制自己不要再想,因为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向当初安慰景绶一样安慰自己,要振作,千万不能被悲痛打倒,否则只会耽误事,只会让仇者快亲者痛!
只有保持清醒的头脑,打起精神,以后才能有机会为额娘的死查明真相。
“现在天气愈发温热,额娘尸身不宜久留,但脖子上的勒痕是个证据,只能尽快报官找仵作来验身,证明额娘的死是被人迫害,才能查出真凶。”她迟疑了一下,道。
隆科多想了想,道:“你真的打算上报实情,让大内查明你母亲的死因?”
她和三少爷打过交道,从偷逃出宫被他轻而易举抓到问出缘由,可见此人是个聪明非常的。
他不会无缘无故这么问。
“送殓车的人里面,有个承乾宫的人。”他继续,道:“这有点反常,顺着查下去,应该能摸到点眉目”。
承乾宫?董鄂妃?景瑜的脑子开始迅速搜索与之相关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