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眯眼看着进来的穆青衣,翻身牵动伤口,眉尖一皱。
“殿下伤口又疼了吗?”穆青衣近到床榻前,俯身低低说道,“我给殿下换个药,伤口正在结痂,不能挠,换药会缓解不适感。”
她没说话,半伏在床榻上,看着这位清风明月一般的郎君半跪在榻前,替她宽下轻薄的外裳,露出背上的伤口
雪白的肌肤上有一道三寸长的刀伤,无比狰狞。
穆青衣的动作十分的轻柔,换药的手法比宫人要轻,她几乎感觉不到疼痛感。
“殿下如果疼,就吭声,我动作轻一点。”
内殿的烛火昏暗,夜风拂过廊下,窗外的宫灯烛火摇曳,树叶婆娑做响,对方靠的极近,她能闻到对方身上的清泉气息夹杂着淡淡的檀香味,像极了深山隐居的道家弟子。
长歌看着他虎口处结痂的伤口,眼眸半阖,低低说道:“郎君为何要回盛都来,这里既没有隐世的名山和灵水,也没有隐居的名士,外面不好吗?为何要回来?”
暗卫传回的消息是,传言穆青衣出生时,守鹤道人给他写下了一道箴言,说他命中有一死劫,在盛都。所以穆家就算疼爱这位小郎君,只能忍痛送他离开盛都,多年来跟随守鹤道人修习道法,不入仕途,周游诸地。
以朝堂如今诡谲的局势,穆青衣留在盛都,早晚得死。
穆青衣浑身一震,低声说道:“外面有外面的好,盛都有盛都的好,心有山水,哪里都是隐居地。”
如果不回盛都,他大约永远都不会遇见桥头柳树下渴望一只兔子灯的小娘子,那时万千灯火,她独自一人站在人群寂静处,他便想摘下那盏灯,照亮她往后的路。
后来春雨廊下,寺庙山上,每一次遇见,他都不自觉地想靠近她,即使后来知道她是权倾朝野的监国帝姬,在他心里,她依旧是初见时的那个落寞的小娘子。
冰凉的手指落在肌肤上,陌生的异性气息侵袭,引起一丝战栗。她垂眼,低哑道:“郎君也是这样为其他的小娘子上药的吗?孤男寡女,肌肤相亲?”
“青衣只为山间的野兔和受伤的雀鸟上过药。”对方声音含着一丝的笑意,“以前常居深山,不见人声,后来入世下山,也大多有医馆大夫,轮不到青衣这点医术班门弄斧。殿下可有失望?”
长歌:“……”
“至于孤男寡女,肌肤相亲。”对方声音暗了暗,“我会为殿下负责的。”
长歌:“???”
她索性闭眼,不再言语。穆家郎君竟然如此巧言善辩,是她大意了。
穆青衣替她上好药,整好衣裳,将换下的纱布物品端出去,重新点了一根线香,然后进内殿来。
她睡的并不安稳,始终感觉有一道灼热的视线落在身上,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了守在床榻前的穆家郎君,依旧是清风明月的模样,好似那种炙热的视线只是她的错觉。
“殿下可是要喝水?”
她看了看体贴入微的郎君,点了点头,喝了水继续昏昏沉沉地睡去。
直到酷暑结束,她后背的伤口彻底好转,只留下一道浅粉的疤痕,萧霁连发了好几封信,催促她回帝宫,小飞章也哭唧唧地写着信,小小人儿刚学会写字,有些字还不会写,错误百出。
“阿姐,你何时回宫,飞章好想阿姐,太傅最近好严格……”
后面画着哭脸,然后流水账地写着他的日常,写的开心的地方就画笑脸,不开心的地方就画哭脸,最后索性用图画来代替信,看的她哭笑不得。
她已经没有理由继续住在行宫,毕竟她没有秋墨衍那样厚脸皮,借故病重,常年避在温泉行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