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院长直起身说:“没什么大碍了,但最好在急诊病房观察一晚。请拿床被子来给她盖上,路上一定给她保温。”
她的话显然很有威望,乔家人立即令人去取被子。好不容易送走露易莎,有位女眷就问乔宝心:“说好了今晚由这洋人打头阵,这下好了,你赶快想想换什么节目。”
另一位长辈仿佛有点幸灾乐祸:“你母亲常说你是族中最聪明的一个,这次特地请你帮忙给老爷子祝寿,结果呢,还没开场就出这样的乱子,你祖父刚才还好奇你给他准备了什么样的惊喜,这下白高兴了。”
乔宝心脸上一阵红一阵青,转头望望身边的闻亭丽,忽道:“我早做了两手准备,露易莎病了,可现场还有一位会唱歌的才女。”
说话间把闻亭丽推到前面:“我这位同学的歌喉可是不输露易莎小姐噢。”
闻亭丽一惊。可她当即看出了乔宝心眼睛里的哀求,联想到刚才那几个乔家长辈暗中贬损乔氏母女的话,心里顿时明白了,乔家枝叶繁乱,乔宝心多半也有她的难处。
“亭丽……求你……”乔宝心满脸歉意,紧紧握住闻亭丽的手。
闻亭丽担心她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好吧……我试试。”
乔宝心明显松了一口气,领着闻亭丽向花园中央走去,黄远山迎上来担忧地说:“闻小姐,你先前练习过这首歌吗?那可是《green sleeves》,伴奏只需一架钢琴,相当考验歌喉,而且歌词是话剧式的一长串英,万一中途忘了词……”
可就要当众丢脸了。
恰在此时,乔太太和小姑子李太太闻讯而来,接话说:“这位闻小姐既然敢应承,那就说明她对自己有这份信心,正好老太爷和老爷都在二楼,推开窗户就能欣赏到闻小姐的表演,闻小姐,请吧。”
话说到这份上,闻亭丽不上也得上了。
她并不认为一首歌就能让乔太太对她改观,但是乔太太既然存心刁难她,她也不能临阵脱逃。
她看出黄远山是真的担心她,为着这份友善,她对黄远山笑了笑,泰然对乐队点点头,琴师仿佛也很好奇闻亭丽究竟行不行,手一抬,音符流水般倾泻而出。
闻亭丽走到钢琴边,将手搭在琴边,很随意地唱出第一句。
“as lve, d ng。”
她是那种微沙的嗓音,往日里说话也有点像伤风似的,这会儿温柔浅唱,自有一种凄荡的迷人腔调。
花园里骤然一静。这歌声仿佛自虚空里伸过来一只小手,在人们的心上轻轻摸了一把。那是一种酥到耳根里的奇妙体验,原本在交谈的,不自觉停止了交谈。
尽管这首歌是诉说爱意的,但那音调清雅得让人想起儿时耳边母亲的呢喃,
全场哑默无言。歌声之所以能打动人心,除了需要高超的技巧,更需充沛的感情,很显然闻亭丽的歌声有这样的感染力,唱到凄婉处,她眉眼中也满是悲伤,唱至高兴处,又如夏日枝头的鸟儿那样活泼。
二楼的窗户被人推开了,楼上的人也在无声聆听。
“greensleeves nfarell adie
gd i prat prsper thee
fr i a still thlver tr
e ne aga and lve ”
一曲歌罢,有人率先鼓起掌来。原来乔杏初不知何时来了,遥遥地立在那里含笑望着闻亭丽。这一来,其他人也纷纷鼓掌。
乔宝心也是与有荣焉,她很快带着几个人围过来,欢快地对闻亭丽说:“这位是慈心医院的邓院长,她老人家刚才一个劲夸你唱得好呢。”
邓院长比闻亭丽想象中要随和,主动跟闻亭丽握手:“当年留学时经常在宿舍里听这首曲子,你的歌声勾起了我的很多回忆,谢谢你给我带来如此愉快的一次体验,唱的真好。”
闻亭丽才要说话,那边有女眷过来请道:“院长,这边风大,您先到那边喝口热茶再慢慢说。”
剩下的女孩依旧围在闻亭丽身边,乔宝心拉过一个穿白色洋装的女孩:“这是莉芸姐,她想认识你。”
闻亭丽细细看她一眼,露出甜美笑靥:“我叫闻亭丽,很高兴认识你。”
白莉芸十分斯:“宝心说你跟她一样大,那你也叫我莉芸姐好了。”
黄远山趁机凑过来:“闻小姐,还是那句话,你要不要认真考虑考虑我的建议?我正愁公司里没有几个会说英语的明星。”
“黄姐,你怎么又来了?”乔宝心嚷道。
大伙都笑起来,一干人中,只有乔太太脸上毫无笑意。
闻亭丽看在眼里,不免有些沮丧,她的表演非但没打动乔太太,看上去乔太太好像更讨厌她了,可她到底哪里不好了?
一个老管事匆匆走到乔太太和李太太身边说了几句,乔太太忙说:“告诉老太爷和老爷了吗?”
老管事点点头。乔太太大大地松了口气,冲身边的李太太使了个眼色。
闻亭丽暗觉纳罕,乔杏初也过来了,黄远山还在那里说:“闻小姐,要不这样吧,你先到我们黄金剧院登台试一试?就当平日在学校里汇演一样。”
乔杏初笑道:“你怎么还没死心,人家亭丽可不想当演员。”
话里是不加掩饰的亲昵。白莉芸惊讶地看看乔杏初,又看看闻亭丽。
乔太太脸色愈发难看,提高声调对身边的李太太说:“三妹,你觉不觉得闻小姐有点眼熟?”
李太太忙颔首:“你这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她有点像我之前在见过的一个故人,那人好像叫……叫什么阿柔。“
闻亭丽心脏猛地一缩。“阿柔”这两个字仿佛寒冬腊月的风,冷飕飕地向她吹过来。
她们怎么会知道“阿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