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下过了雨,庄稼地里水分充足不需要浇地,但是道路泥泞不堪,这样农民是无法下地干活的。这种天气才是农村人少有的休息时间。
王伟峰也正好趁机“蛊惑”妈妈利用这个时间把家里的姜卖掉,这个卖姜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至少不是一两个人能够完成的。
山东这个地区的生姜目前是储存在地窖里的,不然大姜保存不了多久就会腐烂或是干枯。存放生姜的时候是一层大姜密密地挨着站立摆好,再在姜上放上一层沙隔离:再放一层姜,再放一层沙,如此重复摞成地窖的七八分满。沙土最好能够晒干或者撒点杀虫,不然姜上的水分过大就会腐烂,里面的虫卵会在大姜上生长啃食。
保存大姜的地窖一般深达四五米,选择直立性较好地黏土地来挖。地窖出口又不能太大以防止空气流通,拿姜出来的时候就需要人工扒开沙,拿一层姜,大姜要拿出来还得再利用滑轮或者手工绳索把一桶一桶的姜从地窖口提上来。
这种地窖还是有一定的风险呢,有点像沼气池,长期不通风才能保持恒温,所以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下地窖的,下去的人很容易缺氧窒息。下地窖之前一定得窖口打开通风,甚至还得点一根蜡烛测试一下,如果蜡烛在地窖底部能正常烧人就可以下去干活了。
收姜的人是不要泥土的,所以卖姜的时候还需要把泥沙扒拉掉。这样的话,大姜从地窖里拿出来就还需要人工过一道手,把泥土扒掉。装箱之后才能称重算账,甚至大姜不好卖的时候还要扣重量百分之几的泥土,价格高的时候就没有了,大概就是“快市的萝卜不洗泥”吧。
由于卖姜大部分的活都需要手工操作,人数太少了自然不行。好在王伟峰他们家算村里的大户,父亲是几兄弟,平时有这类的活都是相互帮衬的。大娘、三叔、三婶、四叔他们都到了,男劳力干重活,女人孩子扒泥土。
干活的人多了自然需要简单做点饭,大家一起吃也好一起干活。王伟峰妈妈就留在家做饭,剩下的事情都是三叔主持。
三叔算是村里的头面人物,平时在村里村外地活动较多,结交认识的熟人也比较多,很快就联系好了收姜的人。果然,最近几天市场上生姜缺货,价格高,定的10块毛一斤,比昨天王伟峰看到了收购价又涨了2毛,最主要的是现钱交易,给钱才拉货。
妈妈不在现场,三叔跟在现场的王伟峰说了一下,王伟峰表示只要给现钱这个价格可以接受。三叔肯定也慢慢觉得王伟峰大了,当他是成年人那样对待了。毕竟王伟峰算是整个村子里第一个考上高中的人,家里的所有人都感觉很高兴。
大家伙有说有笑地一起干活,还是很热闹。王伟峰他们家的大姜不算很多,吃完午饭下午三点过就过磅称重结算了,一共卖了1万2千多。妈妈拿到现金第一时间就把之前三叔给垫的钱都还了,剩下的小心翼翼地收好藏了起来。
王伟峰之前就计划了很久的事情终于石头落地了,这也算是他这一世第一次改变了家里的状况。王伟峰仔细回忆了一下以前零零散散的记忆,发现前世这个大姜卖的真的很窝火。
按照现在的市场行情,大姜那是妥妥的卖方市场,家里有大姜的肯定掌握市场的主动权。但是妈妈像大多数普通农民一样贱卖了东西,这件事情之所以对王伟峰来说记忆深刻,是因为之后的好多年都被父母邻居提及。
现在的农民大多只关心努力干活,本来就没有足够抵御市场波动的能力,再加上缺乏对市场的了解,辛辛苦苦一年种植的农产品不但不能赚到钱还可能劳心劳力地损失不少。农产品的利润不是被中间商赚走了就是被源头收购商拿去了。
就拿王伟峰家来说,这些大姜前世不但收购价格低三分之一,好像只有块多一斤,而且还是打欠条。
爸爸打工回来后光是要账都跑了好多次,王伟峰也跟着去过一次,现场要账的人都坐满了那个人家的屋子,现场抽烟的人又多,那个烟雾缭绕的场景给王伟峰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可以想象,在这样的情况下拿到欠款是绝对不可能的,王伟峰和父亲在那个刮大风的天气里苦哈哈地像无头苍蝇一样转来转去地空跑一趟。
收购大姜的人也不是不认账,就是说没有回款,一直拖着。直到过年才要回一半,还是爸爸和三叔,四叔几个人找了一个熟人说情的结果。
剩下的欠款直到第二年夏天麦收过后才全部拿回来,中间争吵甚至打架都似乎有可能。至于要账的难处,王伟峰只是去过那一次,父亲没有讲太详细,但是至少王伟峰很少见有人腊月三十年除夕还去要账的,尤其是在96年,农民工还不是太很常见的年月。
王伟峰知道家里的情况,前两年农村统一规划宅基地的时候家里拿所有的积蓄翻新了房子,但是只整好了正房四间堂屋,剩下的灶屋和院墙都是临时糊弄滴。爸爸妈妈又是节省惯了的人,自然吃的也不好,后来爸爸妈妈身体不好肯定也和这些有关。
妈妈顺利的把欠款都还上了,她面露笑容,心里肯定也很高兴。这个年代虽然不是说万元户很稀奇,但是农村能存几千块钱的人家还是很少的。
王伟峰暂时没有办法一下子改善家里的情况,但是劝说妈妈稍微吃好点还是可以的。他第一次改变了一点点事件轨迹,然后就决定暗暗地观察一下,自己的这个改变会不会引起什么连锁反应。
晚上,干了一天的活,王伟峰感觉腰酸背痛的,尤其是腰和双臂感觉不像是自己的样。王伟峰静静地躺在硬席上一个人梳理这个事情,发现目前看起来似乎没有任何反应。
改变还是很顺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