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头顶,传来了轩辕业喜怒难辨的语调。
一室的沉寂。
微兰看着跪在大殿内的海棠,身姿单薄的如同溪边垂柳,她一个箭步上前,俯身叩首在了她的身旁。
“回陛下,先锋部队凯旋而回,实不应该受巫事搅扰。奴来此处,是与王爷将军同行,欲向陛下分报前线事宜。不知陛下今日有‘先吃饭,后议事’的打算。”言罢,她抬头转首看了眼一旁一脸平静的海棠,拱手对轩辕业道:“林参将带军出战,军士少有人生还,她心绪不佳,言行无状之处,还望陛下和诸位大人海涵,奴这就退……”
“是,律法错了,陛下您错了,拟定律法的三大世家和六国皇族,都错了。”
海棠截断了微兰的话,语声朗朗,在殿内分外清晰落入众人耳中。
微兰无奈地闭了闭眼,月子安和轩辕睿也俱是眼眸一凝,殿内百官表情复杂,绯服红服官员齐齐上前十几人,朝着轩辕业拱手道:“陛……!”
一个“下”字被轩辕业强势地挥手制止。
“够了!朕饿了!先吃饭!”
他环顾那上前的官员一眼,再度开口道:“微兰留下,陪舅舅吃顿饭。”
此言一出,那些拱着手的人多数都放了手,几个绯服重臣看着轩辕业一脸的坚定,也都明白了现在不是开口的好时机,便也都放手退下了。
微兰得了轩辕业的指令,唯恐海棠再开口说出些没法补救的话,便下死劲儿拽着她入了席。
因着这不愉快的插曲,堆叠在席的珍馐,也未能让他们四人心里好受半分。海棠怔愣了好一会儿,宫娥端着酒盏而来的那个瞬间,她突变的眼神,落入了轩辕业眼中。
“你家进贡的酒,闻出味来了?”泰安帝见她眼色不似初时所见那般低沉,也不像与赵沫对
峙那般狠厉癫狂,便放缓了语气,对她笑得一脸的宽和道。
可他却没想到,这姑娘直愣愣看着酒盏,一脸的伤心,好半天,才哽咽道:“……是,是我家的‘永安酿’。”
所有听到她哽咽语气的人,或带着心疼,或带着不解,或带着感同身受的苦痛的眼神,看着这个以铁血手腕,赫赫战功征服了无数男人和反对之声的东国第一女战将,迷蒙着泪眼,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那豪气的做派下,是未有丝毫掩饰的伤。
晚饭结束在辰时末,四人临走时,得了轩辕业吩咐,休整三日,参加第四日的早朝。他说这话时看了眼海棠,发现她的眼神又变成了在宫门口初见她时那样。
他凝了眉头,说道:“微兰留下,你们都回去吧。”
三人领命而退,微兰看着三人离去后便皱着眉想事情的自家舅舅,想着先前殿内发生的事,隐约猜到了他想跟自己说什么。
“今日不该让赵沫来的,你受委屈了。”回过神的轩辕业一脸慈爱地对微兰说道。
微兰道:“舅舅这话说的,因为我而让朝中重臣心存芥蒂那才不妥,赵大人乃六部尚之一,怎么单有不请他的道理?”
“嗯,你说得对,就该一个都不请。”轩辕睿起身揉揉她的头顶道:“你打小在舅舅眼皮子底下长大,可那些迂腐的老头,还是能拿着鸡毛当令箭,挤兑弹劾你。这巫族的事啊,从来都不容易处理。”
他说道最后的无奈语气让微兰鼻子一酸,心中顿时只剩下了一眼望不到头的悲凉。
“舅舅……我,我们东国的巫,已经被安置的很好了。”微兰道:“巫族的事儿,一项都是爹娘和大哥拿主意的,但我想,我们不会有再多的要求了,所以舅舅不必烦恼,应该如何处
理我们了。”
巫事,从来都是她无能为力的事。
“就算我不想处理,经此一役,巫族诸事,终会被重新提起。”轩辕睿道:“海棠这孩子,是一定会说的。”
果然。
微兰眼眸一闪,拧着眉道:“舅舅……海棠她……”
轩辕睿一摆手,说道:“海棠是什么人,舅舅很清楚,论赤纯衷心,东国无人可与她相比,她自幼和你一起受教于悍龙军营,即便感情再深,她对律法之事,也素不过问。可见此次岭南首领之死对她打击多大,这孩子啊,什么都好,就是太重情义。”
太重情义的人,往往最容易伤到自己。
“舅舅是想让我劝她?”微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