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密歇根湖的叹息

胡适能这么痛快地答应接受采访,是因为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出名的机会。

而陈慕武,则是因为对张恨水还有事相求。

他把率先被采访的机会让给了胡适,这是因为他尊老爱幼、尊师重道。

不过陈慕武尊的不是他胡博士,而是旁人。

他看见了在一旁等候的邶大物理系主任颜任光和教授夏元瑮,两人似乎有话要对他说。

半个多月时间的相处下来,他对这几位物理学前辈们很是尊敬,不太好意思让他们等自己太久。

看到陈慕武走过来,颜、夏两人先是对他将讲稿的稿酬全部捐给邶大物理系表示感谢。

陈慕武笑着摆摆手说:“些许小事,不足挂齿,颜主任,夏教授,两位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对晚辈指教一二?”

颜任光笑道:“汉臣,果然什么都逃不脱你的眼睛!指教不敢当,不过确实有事找你。

他看向身边的夏元瑮,后者对他点了点头,“那我就直说了,舒尔曼公使是不是想邀请你去康奈尔大学留学?要我说,这康奈尔,汉臣你可万万去不得。

“虽然在背后这么说自己的母校有些不厚道,但我不得不说,无论是康奈尔大学的物理教学水平,还是硬件设施,我认为都配不上你的才干,你的光芒不应该在那里受到淹没。

“汉臣,伱如果要是想留学,我可以给我在芝加哥大学的系主任迈克尔孙,和老师密立根教授各写一份信,推荐你到芝加哥大学,或者加州理工学院就读,这两所学校的物理系,无论哪一所都比康奈尔大学要好得多。”

夏元瑮也在一旁附和道:“汉臣,如果你想去的不是美国,而是欧洲,那么我也可以给我的老师普朗克写信,推荐你到柏林洪堡大学。”

听到两位前辈诚恳的劝告,陈慕武很受感动。

他虽然不是邶大的学生,但两位教授仍是春风化雨,希望他这个自己国家中出现的物理学新星,能到国外去接受更优质的教育,以便学成之后可以更好地回馈学界,报效祖国。

陈慕武告诉两位教授,自己并不打算去康奈尔大学留学,同时也感谢他们的一番好意。

不过一听到夏元瑮教授说起要给普朗克写信,推荐自己到柏林洪堡大学留学,陈慕武就突然想起来,好像一個月以前,有一个叫爱因斯坦的小老头儿也是这么跟他说的?

怎么老普头不给自己来消息呢?是不是把他给忘啦?

自己去年寄过去的关于“陈效应”的第一篇论,究竟有没有在两本期刊中的任何一本上发表?

第二篇写“陈宇宙”和“陈解”的论,现在是已经到了欧洲,还是仍在大海上漂泊?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就在陈慕武笔耕不辍地狂“写”小说赚稿费的时候,他的第一篇论,也在欧美物理学界掀起来一阵腥风血雨。

一月二十日出版的《物理学年鉴》,如约刊登了陈慕武的这篇论,《光和电子之间的另一种效应:关于单色伽马射线经物质散射后性质变化的一个量子物理学解释》。

论末尾处附有普朗克亲笔写就的跋语,他说陈慕武的论是爱因斯坦向他推荐的,他邀请全世界能读到这篇论的实验物理学家,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设计实验对论中提出来的这种理论解释进行验证。

除此之外,普朗克还在跋的最后写道:“如果论中的理论确实得到了实验的验证,便可认为光的能量和动量,也如同‘能量子’那样,一份一份地进行传递。但本人并不认同论中所说的假设,光是以‘光子’的形式存在的。我们不能也不应该推翻惠更斯的波动理论,而重新走上牛顿微粒说的老路。”

虽然《物理学杂志》在最近几年风云突起,对《物理学年鉴》的德物理期刊霸主地位发起了挑战。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物理学年鉴》仍然有大量的订阅户,分布在全球的各个大学和研究所之中。

1923年第一期的《物理学年鉴》,将在几天,十几天或几十天的时间内,通过万国邮联的邮政系统,寄递到各位订户的手中。

一个多星期之后,这本期刊漂洋过海,来到了大洋彼岸的美国伊利诺伊州。

一个月前刚从圣路易斯华盛顿大学【1】的物理系主任位置上离职,转到芝加哥大学物理系当教授的阿瑟·康普顿,心情郁闷地坐在芝加哥大学校园外,密歇根湖湖畔公园的一把长椅上。

去年十二月底,他向美国最顶级的物理学刊物、由美国物理学会主办的《物理评论》期刊投稿了一篇关于x射线散射的报告。

《物理评论》延迟发表学术论的时间过于冗长,就是为了保证学术质量。

所以每篇论在确认入选期刊之前,先要送到美国研究委员会的物理科学部所属的一个委员会进行讨论。

康普顿本人就是这个委员会的委员,“朝中有人好做官”,按理说他的论应该很容易就能通过审核,讨论也不过就是简单地走个形式而已。

可是,这个委员会的主席,哈佛大学的物理系教授威廉·杜安却极力反对把康普顿的工作写进去,认为实验结果不可靠。

因为杜安的实验室也在做同样的实验,却得不到同样的结果。

两人针对康普顿的论,已经吵到了针锋相对的地步,杜安甚至亲自设计了一系列的证伪实验,想要证明康普顿提交的论是错误的!

论被扣了一个多月还不能发表,着急上火让本是一个谦谦君子的康普顿几欲疯狂。

他甚至想要去麦迪逊大街附近的运河街火车站,坐上最早的一班火车,抵达西海岸的波士顿,拽着领子把杜安从哈佛大学的实验室中拉出来,先扔给他一把勃朗宁,然后再狠狠地把一只白手套砸到他的脸上,像个西部牛仔那样,靠着手中的枪来分出个谁对谁错,你死我活。

就在康普顿坐在湖边怨天尤人,长吁短叹的时候,一个中囯留学生忽然慌慌张张地从芝加哥大学的大门跑出来,他的手里似乎还攥着什么东西。

“教授!康普顿教授!最新一期的《物理学年鉴》送到了!”

【1】笔者注:圣路易斯华盛顿大学,不在华盛顿特区,而在美国密苏里州圣路易斯市,名叫华盛顿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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