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了豪言,诸将没有不信服的道理,于是纷纷肃然。
李光弼遂让白孝德领兵守城东,拒史思明,他则亲自在城北督战。
他把千里镜交给诸将观察周贽的阵型,问道:“谁看出来了?贼阵何处最坚?”
大将郝廷玉应声而出,指向远处贼军阵列中的一杆将旗,答道:“贼将徐璜玉之阵最坚!”
“你可破之?”李光弼问道。
“与末将五百骑兵,必为大帅破之!”郝廷玉大声应道。
“三百。”李光弼兵马不足,直接就授了军令,“领军令状吧。”
郝廷玉略略犹豫了一下。
因李光弼治军素来极为严苛,一旦领了军令状却不能破敌,军法无情是能要了他的命的。
偏是他要五百骑,只给三百骑,这仗真是不好打。
咬咬牙,郝廷玉上前领了军令,顿时觉得压力巨大,头皮发麻,热血上涌,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
李光弼又看向其余将领,问道:“贼阵何处次坚?”
“李秦授之阵次坚。”一个名叫论惟贞的将领出列答道。
论惟贞明知道回答了就会被点将出战,他正是愿意立这份战功,直接请命道:“大帅也与末将三百骑,愿为大帅破敌!”
“既是次坚,二百骑足矣,领命吧。”
“喏!”
论惟贞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当即领命。
接连下军令,李光弼环顾诸将,道:“你等望我的旗帜而战,若我挥旗较缓,任你等择利而战;吾急速往地下挥旗三下,则必须万众齐入,冒死杀敌,敢有稍退者,立斩不饶!”
“喏!”
如此分派,还差最后一件事,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
李光弼深知,这般严苛地逼迫将领们,一旦战事不利,将领们完不成任务,走投无路,就有投降叛军的可能。
军令严苛,以死相逼,也有坏处。
因此,他拿出一把短刀,展示给了诸将,肃容道:“此战危险,我位列大唐之三公,绝不可死于贼手。万一战事不利,诸君先死于敌手,我自刎于此,绝不让诸君独死!”
郝廷玉、论惟贞等人目光看去,见到的是李光弼那双深沉而真挚的眼睛,不由深受触动。
“大帅放心,我等必以死报国!”
战鼓振天,河阳西城城门大开,唐军上千骑纷纷出战,直冲周贽的大营。
周贽还在布阵,猝不及防,连忙派快马去禀报史思明。
“快,告知陛下,唐军西城大开,有夺下城门的机会!”
如此一来,等史思明点将点兵,派人杀过来,中午之前也许就能到。
周贽于是激励士气,道:“陛下大军很快就到,中午之前,必可夺城!”
“杀啊!”
“……”
双方对阵厮杀。
日头一点点地西移,渐渐摆到了天空的正中。
战场上遍地是血,士卒们的影子快到了最短的时候。
河阳城头上,李光弼深深皱起了眉。
他既对将士们说过中午前破敌,不愿失约,也知史思明快要到了,正打算挥动大旗,下达总攻的号令,千里镜内却看到了一個不利的画面。
郝廷玉鏖战良久,已泄了气,纵马后退。
李光弼大怒,喝道:“取郝廷玉首级来!”
郝廷玉是他的爱将,追随他多年,鞍前马后,此时竟是说杀就杀。而在他左右的军法官也素来知他治军严苛,也不多问,提着刀就要执行军法。
军法官奔到战场上,郝廷玉远远见了,当即面露骇色。不等对方近前,赶紧喊道:“我的马匹中箭了,绝不是要退!”
说罢,郝廷玉换了战马,再次杀向叛军。
纵是铁打的汉子,也禁不住李光弼这般逼迫,他也有委屈,也觉得扛不住。说心里话,脑海里也有过一闪而过的念头,要不降了叛军算了。
可大帅愿以死明志,同生共死,为大唐一战又如何?!
另一边,论惟贞的马匹力尽,才稍稍退后一点,竟也见军法官提刀奔来。也是心中一凛,重新驱马上前决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