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驾若还不积极争取在圣人面前露面,那岂不是太傻了?
“走,去太极宫觐见圣人!”
皇城中的人潮向北,像是在白天召开了一场大朝会。
元载回过头,已找不到叶平的身影。如今朝堂上的官员七八成都是门荫,即使是科举入仕者,也多是出自于名门望族,叶平那個小小的寒门庶族混在其中,像是一粒沙,已经被湮没了。
“公辅兄。”
忽有人喊了一声,元载向来人看去,见是李栖筠、李嘉祐二人,遂点了点头。
这两人都是赵郡李氏出身,且与薛白是同年,不久前,元载还见到他们与薛白共事,一副众志成城的样子。
名门出身的有才之士,天生就有一种从容自信的气质,他们官职虽然远不如元载那么高,可彼此来往却能无拘无束,平辈相交。
“你二人也是要去太极宫‘清君侧’?”元载问道,他用了一个相当严重的词,脸上却带着些笑容,中和了那种严厉。
李嘉祐道:“我族中口粮亦被征纳,那边便有我不少叔伯兄弟。可诛了薛白,叛军便会投降,我不信。”
李栖筠则道:“吾恐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也。”
元载点点头,看得出来,名门士族之中,终究还是有一些清醒之人。
“眼下争论是非无益。”李嘉祐道,“我等想找薛白谈谈,看如何平息众怒。公辅兄可知他在何处?”
元载摇头道:“不知。”
“那公辅兄做何选择?”
元载从来不会冒然下赌注,拱手向天行了一礼,道:“我做好份内之事,尽为臣本份便是。”
李栖筠深深看了他一眼,似看出了他的摇摆之意,拱拱手,自带着李嘉祐继续去寻薛白;元载目送了他们的背影,略一犹豫,随着人潮往太极宫而去。
他们分道扬镳,一边是五姓七望的名门子弟,不在意自身利益,正在努力挽回时局;一边是出身贫寒、好不容易爬到高位的平民子弟,脑子里正考虑着如何自保。有时,看人属于哪个阶级,或许不仅仅看出身,也看他们的心在哪里,出身不会变,人心却会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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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天街穿过皇城朱雀门,直通宫城的承天门。
立在承天门前执戟守卫的禁军眼看着气势汹汹杀过来的公卿贵胄们,微微变了脸色。
“臣等要求见圣人!”
“请圣人诛奸佞,抚叛乱!”
这样的呼喊透过那朱红色的宫墙,落在陈玄礼耳中。他皱起两条粗重的眉毛,思来想去,再次去找了高力士。
高力士近来懒了很多,并不时常陪在圣人身边,今日又搬了张躺椅坐在长廊上,望着天上的云卷云舒发呆。
陈玄礼走到他身边,抬头看了眼天空,侧耳倾听,确实还是能听到远处传来的喧嚣,遂疑惑道:“你听不到了吗?”
“老了啊。”高力士叹息道,“你知道的,多年前我就向圣人请求告老。这站得长了,腿疼,腰也疼,旁人羡我多威风,可我想要的反而是致仕后过些闲适日子,不必每日这般思虑重重。”
“你莫当我傻。”陈玄礼道:“我看得出来不对,你以前何曾这般不上心过?”
“可你还是回长安了。”
陈玄礼道:“那是我相信你。”
“既然相信我,且安坐等着便是,你我老了,把事情交给年轻人去解决吧。”
“你不肯说实话,我如何坐得住?”陈玄礼注视了高力士一会儿,见他还是闭目不谈,便道:“好,那我便依我的办法做了!”
高力士道:“圣人还未下旨……”
“我秉承的才是圣人的心意!满朝公卿今日所言,薛白心怀叵测、煽动叛乱,乃是御口钦定之事!”
陈玄礼头也不回,大步而去。
高力士手指动了一下,似乎想拦,可到最后却停下了动作,喃喃道:“圣人的心意。”
两人谈到最后,却是他被陈玄礼说服了。
那边,陈玄礼走向承天门城头,居高临下地看了公卿们一眼,招过麾下诸将,发出一道道军令。
“去把郭千里押下,他的兵马由你统御!”
“喏!”
“带一队人找到薛白,带他来面圣,若遇反抗……”陈玄礼有些犹豫,最后却还是道:“若遇反抗,立即拿下。”
与其说,他是被这些公卿们逼着,不得不杀薛白平息众怒。倒不如说是他想借着这次的事由,拿下薛白,查明一些真相。
“喏!”
“去请太子殿下来,告诉他,群情沸腾,非殿下至不足以平息。”
“喏!”
安排完毕,陈玄礼又命人宣告公卿,现已去缉拿薛白,只等人一拿到,便请圣人查清此事,诛奸邪,给众人一个交代。
承天门前,聚集的公卿重臣们比大朝会时还多,听了陈玄礼的表态,大家都放心不少。
“看来,陈玄礼是下决心了。”
“早便知道,薛白惹了众怒,能有何好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