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明白了。”
薛白认为,颜真卿这些话,说的既是他这个人,也是如今这繁盛至极的大唐,他与大唐都是最华丽的时候,也是祸事将近的时候,该谨记本意,去浮华、去奢侈,返璞归真。
“既明白,那便赐你字‘无咎’。”
“谢丈人。”
薛白执礼应下,便听得身后有抚掌大笑声响起。
“薛无咎?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薛白,你丈人是在提醒你得谨言慎行些啊。”
众人同时回头看去,一时间,所有人都呆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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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娘,你信任薛白吗?”
李林甫还在薛宅,但因疲惫,已由李腾空扶到一间庑房里坐下。
他脸色难看,缓缓道:“杂胡一旦与东宫联姻,为父就没有退路了,只能将满门性命寄托在薛白身上,可你觉得他可信吗?”
“女儿认为……用人不疑。”
“咳咳咳,你啊,女大不中留。”李林甫道:“你是没看清今日这局势啊,一场婚宴,我倒是看清了。”
“女儿看清了。”李腾空道:“张垍把朝堂上所有盘根错节的势力都摆平了。”
“继续说。”
“张垍笼络了陈希烈,可插手中门下之事;笼络杨国忠,可插手太府度支,并搭上鲜于仲通;至于边镇,他已取得了哥舒翰、张齐丘的支持;现在东宫一系已经站到了他那边,王忠嗣本就是太子义兄,再加上安禄山与东宫联姻,可以说安禄山也服他了。换言之,各方都与张垍关系不错。”
“咳咳咳……还有呢?”
“阿爷希望薛白说服王忠嗣、杨国忠、哥舒翰等人反对张垍,但今日看来,薛白没做到。”
“竖子只顾着成亲!”李林甫骂道:“他不过是哄骗本相,实则还是站在张垍那边,该死!”
“女儿以为,他不会那么做。”
“那是你昏了头了!”
李腾空道:“阿爷要如何才肯信女儿的判断?女儿不是因为爱慕薛白,而是知道他不容安禄山谋河东。眼下,张垍太顺了,取得了各方的支持,换言之便是与各方都妥协了,而薛白要的是张垍不得与安禄山妥协。”
“本相不能把唯一的希望放在薛白身上!至少他得做些什么。”
“阿爷要他如何做?”
“他要我先上表撤换安禄山,我也要他先与张垍翻脸。”李林甫喃喃道:“他得先弹劾张垍。”
李腾空愣了愣。
她虽从小耳濡目染,能看懂时局,但自认为是不太知晓政事的。此时却连她都认为李林甫这个主张是极幼稚的……因为右相提议撤换范阳节度使,与御史弹劾宰相,意义完全不同。
薛白要李林甫做的事,是有用的,但李林甫此时说的,更像是在胡闹。
“阿爷?”
“薛白至少该带王忠嗣来见我。”李林甫喃喃道,“不然他就是欺瞒本相。”
正在此时,李岫回来了,一看李林甫就愣了一下,问道:“阿爷,你还好吗?”
“如何说?”
“孩儿觉得……薛白只怕还是站在张垍那边。”李岫很不安,道:“今日这场婚宴我算是看明白了,张垍也已经把时局理顺了,这正是薛白一手促成的,他只怕不会到了最后关头背叛张垍。”
“阿兄,你莫忘了……”
“你别说。”
李林甫抬起手止住了李腾空说话,像是止住他的相位要掉落的趋势。
他眼神不再像平时那样刚戾,有些混沌起来。
绝不能丢掉相位,不能。
“让老夫想想……圣人想尽快平定南诏,故而让张垍把朝堂拧成一股绳?”
“有可能。”李岫道。
“圣人是这般想的吗?”李林甫再次反问道。
李岫不知所措,犹豫着,应道:“南诏之叛,圣人忍不了这等欺辱,故而要满朝齐心?”
“不需要本相对付李亨了?”
“这……”
父子沉默无言,李林甫想着想着,道:“本相要去面圣。”
“是。”李岫道:“明日……”
“天都快亮了,还明日?”
李岫一愣,道:“阿爷,天才暗下来。”
“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