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杨齐宣才反应过来,道:“薛白已被贬到姚州去了。”
李季兰知薛白最是官迷,一听说他贬了官,急道:“可他才升到了尚省。”
杨齐宣哂道:“季兰子怕不知姚州在何处,陷在南诏境内了,他外放到了那里,岂非贬官?”
李腾空迅速向小径另一边看去,见有几名仆婢经过,她不由皱了皱眉。
须知,方才这句“南诏境内”就犯了忌讳,如今右相府权势鼎盛无妨,哪天若有政敌要出手,仅凭这一句话就能定杨齐宣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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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郎,你再等一等,阿爷还睡着。”
偃月湖另一边,李十一娘从堂中退了出来,笑意盈盈地对薛白道:“我们回花厅再坐一会。”
她方才正在花厅招待她的兄弟,遇到了薛白与崔光远来,非要自告奋勇带路。
薛白转头看向李岫,李岫苦笑了一下,彼此都很清楚,李林甫不是睡着了,而是又发病了。
唯有站在一旁的崔光远并不知晓,只当是右相权威,要晾一晾他们。
一行人又重新退回花厅去等,过了好一会儿,李林甫才招薛白单独过去相见。
“右相睡醒了?”
李林甫缓了半晌,道:“最后再给你一个机会,听我的安排,比死在南诏好。”
在天宝五载,他都没能安排得了薛白,如今也知晓薛白不会答应,但还是把他的想法说了出来。
“与安禄山合作支持庆王,这已是我们敲打安禄山之后,能争取到的最有利的结果。有他,才能保证一旦……保证本相病倒之后局势稳当。王忠嗣不行,他心里始终有对李亨的情分,本相办了那么多大案,极少冤枉人,一旦有变,王忠嗣必支持李亨,你与他走得太近了,不如与安禄山合作。”
这些考量,李林甫自问极有道理,因此语气甚至有些苦口婆心。
“本相累了,拟用一两年光景,帮扶年轻人一把。你若听劝,往后位极人臣,指日可待。”
薛白问道:“右相有何条件?”
“没有条件。”李林甫道:“唯独一件事,十七娘对你情根深种,你往后莫要负他。”
薛白问道:“右相说得有道理,但南诏一战的胜败呢?”
“少了你,还能不胜了不成?”
“既然能胜,那我去南诏一趟,立下战劳,回朝后再与安禄山合作辅佐庆王,有何不好?”
有时候谈事情,不怕真诚的争吵,更怕虚伪的附和。
薛白既这般说了,李林甫懒得费神说服他,指了指桌案。
“那里有你任姚州司马、检校云南防御副使的,本相的印章就在这里,既决定去了……自己盖吧。”
没有明说,但李林甫这句话里带着些森然之意,薛白若再次违逆了他的意愿,彼此之间即使不算反目,也休想再维持此前和睦的关系。
落在具体情况上,比如,安禄山对付王忠嗣时,他绝不会再保薛白。
当年一念之仁保下的竖子,终究没能成为右相府的后继之人……
薛白走上前,看向那几道诏、公。
封任杨国忠的留档还有一份在这里,上面的官职极长,“银青光禄大夫,御史大夫,判度支事,本道兼山南西道采访处置使,太府卿,两京、太府、司农、出纳、监仓、祠祭、木炭、宫市、长春、九成宫等使,关内道及京畿采访外置使,上柱国,弘农县开国伯杨国忠……”
若不看,他都没能这么直观地意识到,杨国忠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之后又是一大段的赞誉,最后是任杨国忠为“蜀郡大都督府长史,持节剑南节度支度营田等副大使”。
薛白拿起给自己的敕封。
“游艺使,承务郎薛白,长才致用,可授朝散大夫、姚州司马,兼领云南防御副使。”
整段字加起来都还没杨国忠新封的一个官职长。
但说到底,都是自己的选择。
薛白拿起右相的印章,“啪”地一下盖上了一道红印。
“去吧。”李林甫失望地一挥手。
“还有一事。”薛白道:“兵部职方郎中崔光远,亦愿往南诏报效杜稷,杨国忠已向圣人保奏他为云南别驾……”
“本相没空见他。”
“那,我帮右相把章盖了?”
李林甫不语,虽默许了薛白的行径,眼神却愈发失望。
“啪。”
薛白将崔光远的任命也一道批了,将桌案整理好,难得郑重地向李林甫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