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白看了看署名,见是“储光羲”,知这是当今颇有名气的一个老学者诗人,不过,官位不如他高。
一首首诗看过去,忽见一张诗板上贴着一幅画像,画上是个面容清癯的老者,仙风道骨的模样。
“咦,这是谁?有点眼熟。”青岚不由问道。
薛白看了一眼,没看到题跋,道:“都猜猜。”
颜嫣一直在想着哪吒重塑肉身的故事,看了一眼画像,笑道:“这不正是太乙真人吗?”
薛白被她逗得笑了笑,待再逛了一会,转出阁楼,他向阅江楼的小厮问道:“敢问阁上有幅画像,画的是谁?”
“那是草圣张旭所画,画的是秘监贺公知章。张公不曾题跋,说是,若题上几个字,旁人看得便不是画了。”
只这一句话,已让薛白向往当年饮中八仙聚会时的风采。可惜他这辈子诗写得再好,大概也不能成为其中之一。
颜嫣回头看了一眼阅江楼,心里不愿承认那画上是贺知章,她觉得更像太乙真人。
出了阅江楼,薛白似不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远远能看到几个身影犹跟着他们,定是跟踪他的眼线。
他却已让杜妗安排好了。
“走吧,我们去坐船。”
乘上小船,船夫划着浆,小船悠悠晃晃,离开了岸边,成了曲江上的一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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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慈恩寺。
杨玉环登上雁塔。
风从塔洞吹过,呼呼作响,拂动了她的青丝与彩袖,她眺望着西南边的曲江,眼中丝毫没有忧愁,反而是轻松与自在。
像是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儿家,终于能偷偷跑出家门,见识一眼广阔的天地。
“娘子,我好了。”
谢阿蛮从屏风后出来,已打扮成女尼模样,只是戴着帽子。
杨玉环回头看了眼,抿嘴一笑,道:“好俊俏的和尚,敢问法师尊号?”
“啊?”谢阿蛮愣了一下,应道:“贫僧……辩机。”
因圣人更崇道教,她不知道什么高僧,最了解的就是辩机。
“你可是个女尼,一天到晚不知是在想什么。”
杨玉环笑骂了一句,亦到屏风后换了衣服,杨玉瑶今日原是男装打扮,此时则是换上她的衣服。
但杨玉瑶到此时还不太明白,为何杨玉环与薛白见面,要如此费尽周章,掩人耳目?更稀奇的是,薛白遣青岚来一说,杨玉环就轻易答应了。
不多时,明珠带着两个女尼出了雁塔,离开大慈恩寺,往青龙坊的净信尼寺。
再从净信尼寺出来,杨玉环、谢阿蛮则已换成了一身襕袍。
大唐女子为便利行事,常穿男装,但杨玉环上次这般外出游赏还是待字闺中之时,如今自由自在地走在长安城的寻常巷陌,竟有种看什么都稀奇之感。
“那是什么?”
“报亭,是卖报纸的,除了朝廷邸报,各种报纸都有呢。”
“那个呢?”
“冰糖葫芦,最初也是丰味楼开始卖的。”
“那些人排着队买何物?可是甚美味珍馐?”
“丰汇行,他们是在兑钱存钱呢。”
“兑钱又是何物?”
“……”
说话间,她们进了开在青龙坊的丰味楼,才进门,便有小厮迎上来,接过明珠给的令牌看了一眼,带着她们走向后院。
杨玉环一边走,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盯着大堂上的曲艺表演,那曲调奇奇怪怪的,在她听来略有些俗气,偏是能让人忍不住地在意。
待走过长廊,离大堂远了,已听不到曲词声,她却觉得脑子里还在回响着,甚至差点要哼出来。
到了一间小院前,隐隐能听到里面有人在说话。
“我今日吃这藕片,倒觉得自己是在吃哪吒一般……”
两声敲门声之后,院门被推开,杨玉环步入庭中,只见厅堂上摆了张圆桌,有几人正围坐着吃饭,她只认得薛白。
之后目光一转,落在那少女的脸上,对上一双懵懂又清澈的眼,杨玉环能看到她对自己的惊艳与仰慕。
“阿姐来了。”
薛白放下筷子,不慌不忙地饮了杯清水,抬手向里间一引,道:“我们可到那边一谈,有重要之事。”
杨玉环把手里的冰糖葫芦递在谢阿蛮手里,道:“急什么?差点忘了现在可是该用膳了,你请阿姐来,却不请阿姐吃饭?”
薛白看了看天色,认为时间有些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