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阿麦连忙扑过去抱着布袋,喊道:“真是我的钱!宋管事就在那,你问他啊!”
宋添寿正在与郭三十五郎谈地界怎么划分,包括薛白新开垦的荒田如何分配,如今地里都出苗了,谈得好谈得坏,一年能差上万石粮食。
忽然听到争吵声,他们都转头看了一眼。
宋添寿认出来那是前阵子花钱从其手中买租田的农人,暗道晦气,当时虽是试探薛白,但看在薛白面子上出价颇高,另外,薛白确实有给农户底气,没那么多钱不卖。
此时却成了笑话。
此时,宋添寿只要开口,或能把钱要回来,他却并不想耽误与郭家谈分田地的事。
“继续谈吧,郭家引狼入室,如今竟还想要回原有的田地,那新田就别再沾手了。
“郭家损失最大。”
郭三十五郎脸色严肃了一些,抬手一挥,让部曲把关阿麦驱开,别吵到他的大事。
“我的钱啊!我的!”
别吵,快拖下去。
关阿麦死死抱着那个包裹不肯放手,喊道:“宋管事,你给我的钱…”
但他越喊,郭家部曲越是用力将他拖下去,“啪”地一棍子打在他头上。
“宋管事!”
关阿麦已经顾不得痛了,没了这些钱,他一家子就真的没活路了,于是死死地抱着钱币,呼喊着宋添寿。
棍子一棍一棍落在他身上,他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明明离得那么近宋管事都不肯替他说句话?
“宋管事……”
“噗。”
棍子打在皮肉上传来闷响,关阿麦到最后连钱的事都忘了,只瞪着宋管事的身影,想看看他到底能不能回头。
没有。
他真的不配让对方多看一眼。
“死了?”
“尻!死不撒手。”
“埋了吧,他是逃户,谁知道他去哪了。
那边,宋添寿脸色也严肃起来。
“水渠是薛白用宋家的钱修的,新田必须归宋家所有!”
“那块地五十年前归郭家了。”郭三十五郎喝道:“我家的祖坟还在上面!”
当天,关阿麦就被埋了,就埋在离田地不远处。
田地里,有一根麦苗也破土而出,它与孕育它的土壤一起,进了大户人家。
“麦苗都出了,凭什么占我们的田?!”
“这块地就不是你们的!”
在回郭镇以西,高门大户们遇到的阻力却异常的大,那些被薛白收容了一冬的济民社农人们集结在了一起,十分团结。
“此地本是荒地,因为是县里许诺给宋家开荒,宋家才出钱挖这条水渠。薛县尉没与你们说清楚,才让你们占了地。你们吃的是宋家出的粮,占的是宋家的田,有理吗?别的不说,水渠还没修完,如今停了,夏天你们有水浇地吗?!”
“说什么都没用,狗大户想抢我们的田,就是不行!”
“县署都发话了,你们想要对抗朝廷吗?造反吗?!
“我们要薛县尉回来!”
带人来占地的是宋勉、郭涣,二人却没有出面说话,只在马车上看着。
宋勉急着立功向家族表明立场,不停催促部曲威逼农人。
郭涣则有些心在不焉,抬头看着远处的祖坟,觉得自己懒得再替家族打点侵占田地的事了。
倒不是他跟了薛白几天品德就高了,而是心中受到的伤害还没愈合。
他近来在想,尽心尽力为这些人牟利有何用?
所谓分润利益,利益最是说变就变的,利益关系最是不牢靠……这是亲自经历过才知道的。
以前他总以为自己死后,那些宅院、钱财都能留给妻子儿女,不,转眼间就被吞得一干二净,最先来吞的还是家族中受过他最多帮忙的亲人。
忽然,大喝声把郭涣从沉思中拉了出来。
“来啊,打!”
“你们这是造反知道吗?!”
“打杀我啊!”
济民社当中,喊得最大声的是一个叫赵余粮的农夫,他此时还是一个农夫,却是站在薛崭身边,把头伸向那些部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