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前面?”
双方都没拿火把,对方见到迎面有人过来,当即喝问了一句。
“你等运气不错。”李隆基负着双手,从容淡定地道:“今夜,你等算是捡了一桩大好前程。”
然而,对方却不像一般禁军那般懂规矩,听了他的声音,竟是径直道:“包围起来!”
李隆基犹不慌张,用他威严的目光扫视着,打算以气场镇住对方。
“你等可知朕是何人?!”
在这大明宫中,有如此气势且自称“朕”的,显然不会还有别人。
“当然知道!”
“要拿的就是你这纵容奸佞、横征暴敛的昏君!”
“我等为国杀敌,昏君却让王鉷把我等家小逼至死路,还杀了皇甫将军,我等如何不反?!”
听到那久违的名字,李隆基愣了一下。
都已经历了安史之乱以及一场场的政变,谁能想到当年的旧案竟然还没有被人忘记。
“走!”
李隆基感到后背被用力推了一下,踉跄了两步,竟是如羊狗一般被驱赶着重新往紫宸殿走去,他不由恼怒这些人的无礼。
他不知道的是,在这些老卒看来,这样已经算是很恭敬的对待了。
紫宸殿前,厮杀正烈,很多人都没留意到,第一缕阳光不知何时照在了屋檐之上。
忽然,更密集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是有人率着北衙、南衙的主力兵马向这边包围过来。
张汀因信了李亨所谓的布置,没来得及逃走,转头一看,见到被士兵们抬着过来的郭千里。
郭千里不久前才经历过刺杀,如今脸色还十分苍白,可在军中的威望还在。他一出面,正在动手的双方也就停了下来。
天色迅速亮起来,众人如梦初醒,茫然看着满地的尸体。
李亨面如土色,再次抬头看了一眼,不见李俶的旗帜,也没看到安排的那些老卒,大为失望,他知道自己已经输了,像是掉了魂一般。
樊牢已经带兵杀到李亨面前了,可惜被郭千里拦住。
“将军这是何意?!”樊牢道:“忠王弑君,罪大恶极。”
“正因是大罪,哪容你私刑处置?”郭千里声音虚弱,无力地挥了挥手,吩咐道:“带他们进殿分说吧。”
“喏。”
金吾将军张小敬遂上前,倒也没有碰李亨,只是抬起手,道:“忠王请。”
这是示意李亨进入紫宸殿。
她低着头,希望能不引起旁人的注意,可惜包括她在内,在场所有李亨的心腹都被押往紫宸殿。
至于兵士们,则都被留在台基之下候命。
李亨一步一步地登上石阶,每一步都有血从上面流下来。等到站到紫宸殿前,他看到了李俶的尸体倒在那,不由悲从中来。
他这辈子得到过很多的支持,韦坚、皇甫惟明、杜有邻、王忠嗣、李倓、李俶……这些人都手握大权或统领重兵过,可惜,大部分都被他放弃了,最后只留下李俶一个人独木难支。
李亨很想趴在李俶的尸体边大哭一场,可他还想活下去。
于是他不敢停下来,迈过了那高高的门槛,入殿。
薛白浑身浴血,正坐在御阶上裹伤,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
“你赢了。”李亨低声道:“我认输。”
他落魄地走了几步,颓然拜倒在地,不再说话。
张汀见状,无声地抽泣着,在李亨身后跪着。
之后,有更多人进了殿,也有更多人被赶进了殿中,都在等着薛白宣告胜利,结束这一场宫变,从此一个新的皇帝浴血而出。
“李亨。”
薛白终于开口了,道:“你弑杀圣人……”
“我没有!”
李亨忽然反应过来。
他方才就在奇怪,薛白为何没让人在战场上杀他。本以为是要留他一条性命,没想到竟是为了降罪于他。
若不能活命,他干脆与薛白拼了。
于是,李亨倏然站起,高声道:“我从来没有弑君,圣人驾崩时,我还被你幽禁在十王宅!你才是弑君的叛逆!”
“嘭!”
薛白把头盔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我乃太子!为何叛逆?!”
殿中众人吓了一跳,噤若寒蝉。
薛白道:“我带兵出征前,圣人刚有好转的迹象。为何我前脚刚走,他就弃万民而晏驾?国事如此,他忍心撒手吗?!若非你弑杀了他,你为何会当夜就在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