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李亨到灵武,一些地方官员、忠义之士正在陆续地聚集过来,各抒己见,话题很快落到了劝李亨登基一事上。
这次,抢着开口的是朔方水陆转运副使魏少游,道:“所谓‘师出有名’,谈论如何整军何益?当先请殿下继位。”
“不错。”杜鸿渐道:“宗社神器,须有所归,若任殿下逡巡退让,失了天下人心,则大事去矣,何谈收复二京?”
“可殿下死活不愿啊。”
众人说着,目光便转向了封常清,杜鸿渐先问道:“封节帅军中都是安西人吗?”
“自然不是。”封常清道:“朝廷募军,募的是天下百姓。”
“是啊,今从殿下来的禁军皆关中子弟,日夜思归,不远千里跟随忠王,都是盼着收复二京、立下战功,忠王若不继位,何以赏赐将士?人心一散,不可复集,不如因而抚之以从众。封节帅以为然否?”
封常清点点头。
杜鸿渐又道:“既如此,明日我等一道劝进,如何?”
“好。”封常清也果断,道:“明日我等以死请谏,劝殿下顾全大局。”
是夜,月亮出现在天空中偏东一些的方位,皎洁明亮,让人见了分外思念家乡。
黄河宽阔,波光粼粼,静静地流淌在通往灵武的官道旁。有信马正飞奔于官道上,连夜赶到灵武。
“五百里加急,广平王有要信递于殿下。”
于此同时,李亨正负手站在窗前,神态间有些踌躇满志。
“你说,长安城该已被攻破了吧?”他忽然向身后的张汀问道。
张汀正在缝补一件冕服,闻言道:“那不是早晚的事吗?”
“我担心李琮、薛白逃了啊,更担心他们手里的陛下是…”
“假的。”
张汀摇了摇头,道:“哪有那般巧的事,只烧毁了圣人的脸?要不了多久,自然便揭穿了。”
夫妻俩不是第一次谈论这些了,只是苦于还没等到确切的消息。
正说着,张汀耳尖,听到了外面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之后,李辅国跑出去迎消息的动静传来。
李亨心急,推门而出,站在那眼睁睁地看着李辅国领着信使过来,他深吸了两口气,等待着听到那个消息。
“殿下,胡逆攻破了长安,宣告天下,庆王弑君。”
他仿佛能看到长安城在大火中熊熊烧,烧毁了他那些年的冤屈与不安。
然而,那信使却是双手捧上一封卷轴,道:“殿下,长安来旨,封殿下为朔方节度使…广平王请示殿下,如何应对?”
“你说什么?”
李亨大为诧异,全没想到兄长会有如此招术,这让他有些措手不及,干脆问道:“长安城还在?”
“据陈希烈所言,长安固若金汤,陛下召宫人们回京服侍。”
“假的!”李亨武断应道。
他接过信仔细看了,怒而将它撕成碎片,同时也冷静下来,知道李琮这一手,目的不在于真的请他回去勤王,而是拉拢边镇人心,让人们相信圣人还在长安。
“告诉李俶,务必封锁消息,绝不可让陈希烈传旨一事为旁人所知!”
过了数日,封常清依旧还在灵武等候,心中愈发焦急。
他与诸人一起劝忠王登基,忠王接连都拒绝,终于,这日将是第五次劝进,想必忠王该答应了。
然后会有封赏,接着终于可以整军东征了。
可封常清却想到,怛罗斯之败以后,高仙芝若不是主动承担,回朝解释,而是找个人承担罪任,比如他,那也许在潼关被斩首的就是他,而他如今的封赏原本都是高仙芝的。
带着这种强烈的遗憾,天还未亮,他已醒了过来,再次登上城楼,眺望远处的河山。
天明时,几骑安西军骑兵赶到了灵武,与一些商旅、游侠、忠义之士一起候在城门外,等待进城。
不知因何事,开城门时,守门的士卒没有放人们进城,而是盘查起来,理由是担心有胡逆的细作。封常清遂出面,才让他的士卒进了城。
“节帅。”
np;赶上前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高大沉毅,面容黝黑,竟是当年那质彬彬的进士岑参。
岑参如今已是北庭节度判官,正是在封常清麾下,与之十分相熟,带着莞尔之意,道:“节帅走得好快,李将军还未到武威,节帅已到灵武了。”
“有甚快的。”封常清指了指自己的跛脚,马上问起他最关心的问题道:“大军回师的路上,可有抢掳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