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等奉圣人之命,前来迎忠王归长安!”
李亨目光看去,见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有些还是他以前的东宫属臣,他不由欣慰地点了点头。
而百官之中,也有一部分人看着李亨,眼神中浮起同样的欣慰之色。他们都知道,比被来历不明的薛白扶立的庆王,忠王显然更为正统,而忠王能够为了社稷大局而放弃帝位,维护大唐的一统,心胸确实是开阔。
另一部分支持李琮的官员看待李亨,则是一种“忠王还算识相”的眼神。
至于以二京金帛子女许诺回纥一事,都是勾心斗角惯了的人,对此反而习以为常了。
有时候,上位者道貌岸然的外表下,其底线往往要比市井小民更低一些。
李亨不适合与百官太多的接触,露了面、表过态,队伍即转向大明宫,去朝见天子。
巍峨的丹凤门也是李亨魂牵梦绕的地方,他本该平定叛乱,入主其中,然而今日,他只能屈辱地在此拜见它的主人。
“罪臣李亨,拜见陛下!”
他双手高高地把传国宝举起,千疮百孔的心,已是泪流不止。
没有人能体会他说出这句话的心情,本该属于他的荣耀,全被李琮夺走了。可李琮根本不配,一个丑陋的、无能的,被小儿挟持的废物!
李琮眯着眼,看向李亨手中的传国宝。想的却是,自己终于拿回来被李亨夺走的一切。
他才是长子。但不知是命运或是某些小人在暗中害他,使他不能生育,使他容貌尽毁。他是那样的艰难抗争,在国家风雨飘摇之际,挽狂澜于即倒,如今不过是夺回了他失去的一部分而已。
“三弟!”
“阿兄!陛下!”
脑海中各种念头闪过的同时,兄弟二人已经相拥在了一起。
李琮扶起李亨,泪流满面道:“朕一直知道,你是为奸人所误,百官不信,可朕信!朕知道你会回来,与朕兄弟团聚!”
李亨听着那一声声“朕”,嫉妒到几欲死去。
他大哭道:“陛下,罪臣当时误以为阿兄陷在长安,为叛军所挟了,罪臣……该死。”
“改过自新就好,过去了。”李琮道,“你我兄弟当兴复大唐。”
李琮心里很清楚,往后要制衡薛白,少不得还得利用李亨父子的势力。
难得的是,薛白也明知他们兄弟有联手的可能,竟还是愿意劝李亨归降,倒是大度。当然,这是因为河北史思明的大军、长安粮草不足的局面、太上皇布告天下带来的威胁,可见,李家人还是得团结起来。
“俶儿。”李琮再看向李俶,神态更加热情,“朕都听说了,你规劝你阿爷,很好,很好。”
李亨转头瞥了儿子一眼,眼神有点冷。
李俶于是意识到,父子之间的关系已经完全决裂了。既挽回不了,倒不如更彻底地倒向李琮,此事李倓当初就做过,他又有何做不得的?
“陛下,罪臣拜见陛下。”
“起来,许久不见,你更显英武了。大唐如今最需要伱这样年轻有为的皇室子弟,好,好!”
说话间,李琮向他的几个儿子们招手,让他们来见过从兄。李俶一见李琮把手放在李俅肩上拍了拍,马上便心领神会。
一时间,大殿上一派其乐融融。
可另一方面,李琮也只能在他的兄弟子侄面前摆摆天子威仪,落到具体的天下大事上,他还远远没掌握权力。
就连郭子仪如今是什么态度他都不甚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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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王府说是王府,其实只是百孙院中的一间小院,但它
最不好住的问题并不在于小。
李隆基在位时百孙院就有家令,大到读课业,小到一日三餐都由家令安排。如今李俶投降归来,监管就更严格了。
独孤琴是李俶在逃亡路上所纳,还是初次住进百孙院。她一进门,被那些健仆打量着就感到了不太舒服。
抬头看着被框在高墙中那四四方方的天空,她觉得自己像只被关进牢笼的鸟儿。
李俶却很兴奋,回到了熟悉的住处,而不再身处朝不保夕的战场,他认为自己更能施展拳脚了。
由这天开始,他也多了一个口头禅。
“忍一忍。”
在独孤琴抱怨时,李俶抚着她的背,柔声道:“大丈夫成事,须忍常人所不能忍。”
“可奴家真的不喜欢这里。”
“终有一日,我会让你住到大明宫里,我们到龙池泛舟,到梨园看戏,好不好?”
次日,独孤琴正在庭中看落花有宫娥跑来,道:“娘子,出事了,豫王把苕郎打了一顿。”
独孤琴愣了愣,在她的印象中,李俶还是很疼爱李适的,从未有过动手打这孩子的时候,更何况如今大家都被关在这百孙院中,又能出何事值得李俶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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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也是闲着,她心中好奇,便跑去求情,拦着李俶哭道:“郎君若要打便打奴家吧,别伤了孩子啊。”
李俶不舍得打自己这个娇艳的挚爱,狠狠地指着李适骂道:“逆子!”
恰有宫人来禀,称宫中遣使来了,李俶便抛下鞭子,自去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