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昭睁开眼,对上泠涯打量的目光,里头有审视、有探究,令沐昭感到十分陌生。
她尚未反应过来,呐呐地喊了声:“师父……”
却见泠涯别过头去,不再看她,只淡淡道:“收拾一下,随我去见掌门。”
沐昭被他的态度搞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急忙起身:“沐晚呢?”
泠涯已走到门边,听到她的话,停下脚步,却仍未回头,他冷声道:“尚未找到,不过她的魂牌无事,你先随我去主殿。”
沐昭愣住,他从未见过泠涯如此冷淡疏离的模样,见他要走,下意识喊道:“师父!”
泠涯闻声转头,看着她,眼睛里没有半点温度。
沐昭感觉不对劲,一颗心往下沉,却压根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怎么一觉醒来,泠涯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她呐呐问道:“师父,您怎么了……”
泠涯有很多话想问她,关于她的身世,关于她的秘密,可如今时机不对。且就算问了,他还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发生,如从前一般对她毫无保留吗?
他不知道。
张了张嘴,到底没说话,转身走了。
见他如此,沐昭又是不解,又是委屈,可想到沐晚如今的处境,知道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赶忙爬下床收整一番,沾血的衣裳已经被换下,她用冷水拍了拍脸,走出屋外。
泠涯站在回廊等她,见她出来,只看了她一眼,转身朝着主殿方向走去。
沐昭跟在他后头,看着他宽阔的脊背,觉得她和泠涯之间,像忽然间筑起了一道看不见的高墙。
从前无论她犯了什么错,总能撒个娇耍个赖揭过去。最严重时,泠涯不过罚她抄抄写写、跪在三清祖师前思过而已,却从未有过今天这种冷漠的姿态。
她盯着泠涯的袖口,想伸手抓住,像儿时那般摇摇他的袖子,问他怎么了。可到底没敢,只能憋着满腹的疑惑,把眼泪生生压回去。
走到主殿,就见一众长老都在,齐刷刷地转过头来盯住她。沐昭被吓了一跳,忙去看泠涯,却见他自顾自走到一群长老中,冲掌门和洪涛拱拱手。
沐昭心中发苦,抬头看向洪涛,发现他之前灰白的头发居然一夜之间白透,面色黑沉,眼睛赤红,整个人显得狰狞可怖。
洪涛看着沐昭,阴沉着声音问道:“沐晚在哪里?”声音中透着疲惫,像是忽然间老了几十岁。
沐昭一愣,小声道:“我不知道……”
却见洪涛猛然站起,暴喝道:“胡说!如今活着的就剩你们二人,你如何会不知晓?!”
沐昭愣住,心想,看来重夜锦当真死了。
沧月派所有弟子在入门时都要登记入册,留下魂牌,一旦魂牌碎裂,就说明该弟子已然遭遇不测。
就在今日寅时七刻,看守魂牌的老道发现有四盏魂牌在同一时间碎裂,心中大惊,赶忙上报,随而引发震动。
魂牌碎裂的四人中,三个只是普通外门,一个却是琅嬛峰重凌真君的入门弟子,琅嬛峰的人最后一次见她时,她正与重夜锦待在一起。重凌赶忙派人去寻,却在重夜锦的住处找出两具施了幻术的白骨傀儡。
正派中修习偃术的修士并非没有,只不过大部分人只用木头或其他天材地宝作为傀儡的制作材料,只有邪道魔修才会使用他人的尸骨制作傀儡人偶。此事涉及到魔修,便不再是单纯的弟子失踪事件,掌门这才发出紧急召集令,召集所有峰主及掌事长老到大殿商议。
而就在泠涯找到沐昭之时,洪涛老祖也循着印记找到了重夜锦,她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魂魄般,双眼无神,以一种诡异扭曲的姿势悬在空中,其下是一具被腰斩的尸体,而白柔则倒在不远处,生死未明。
洪涛刚要靠近,却见重夜锦忽然惊醒过来,凄厉大叫:“曾祖救我!”话尚未说完,像是被一张无形的巨网陡然切碎,变作一堆尸块……一切只在电光火石之间,洪涛连出手阻拦的机会都没有,见此惨状,他心中又惊又怒,登时呕出一口血来。
其他人又找到另外几具尸体,死状皆十分凄惨,白柔被扎了一剑,幸而没有伤及心脉,只是昏了过去。而沐昭被泠涯先一步带回来,沐晚却是失去了踪影。
洪涛在短短十数年间,居然先后两次亲眼目睹自己嫡亲的子孙惨死在眼前,又哀又恨,一腔怒火几乎要将胸腔撕碎,巴不得将与此事沾上关系的人通通杀光。
他指着沐昭,声音嘶哑:“定是沐晚勾结魔修,害死了锦儿!”
沐昭听了,差点被气死,当即大声反驳:“你胡说!是重夜锦勾结魔修将我们二人掳去后山,想将我们扔进幻魇蛛的巢穴!她与虎谋皮,自作自受,你却想赖到我俩头上!”
洪涛听罢,登时大怒,一掌便向沐昭拍来!
长老们大惊失色,虽知洪涛一向霸道无理,却没想到他居然问都不问清楚,就欲直接伤人。
沐昭吓坏了,感觉到一阵掌风挟裹着杀气袭来,连退都忘了退,泠涯却忽然冲上来,拦下洪涛一掌。
洪涛看到泠涯挡在那小丫头身前,轻松接下他一掌,心中震怒非常,到底反应过来自己冲动了,只仍是嘴硬,阴恻恻问:“泠涯师弟,你是要包庇你那徒弟不成?”
泠涯冷冷道:“白柔尚未醒,沐晚也不知去向,师兄莫要妄下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