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姝颜想见秦骃,却不可能真的立马去见他。
回屋换衣,盥洗,通发,梳头,又往脸上敷粉,描眉,唇上点胭脂。
玲珑一直在旁边端水帮忙,纪姝颜抹胭脂时,她就倚在旁边的门上,好奇地问。
“娘子,你要出门啊?”
“不是,”纪姝颜对着铜镜将唇角多余的口脂擦掉,“是要去西苑。”
“要去西苑?用的着这么打扮吗?”
纪姝颜脸颊微微发烫。
“昨日在柴房睡了一夜颇不舒服,回来自然要洗漱一番才舒坦,再说,别人帮了我们大忙,我们不得过去道声谢啊,梳妆整齐是最基本的礼貌。”
在玲珑长“噢”一声中,纪姝颜准备打开妆奁拿支银钗,目光无意扫到角落里的一个小箱笼,探向妆奁的手一顿,转而从胸口摸出一枚钥匙,将那箱笼打开。
箱笼里并未装什么名贵东西,不过一些旧物,破旧的藤球,木雕的骑车将士玩偶,一条褪了色的红色发带,一个黄色的小葫芦,还有一块染着旧血的木牌.....纪姝颜手指从那些旧物上一一抚过,忽然指尖一顿,顺着一抹红色,从最底下翻出一根赤色剑穗。
这是整个箱笼里唯一崭新的东西,看出来时间应该不久,色泽依旧鲜亮,也毫无磨损。
纪姝颜取出那根剑穗放在手里摩挲了会儿,忽然掌心一握收进袖里。
纪姝颜平日里打开箱笼翻看旧物时,玲珑不敢随意插话,等到她重新锁好箱笼,打声招呼要出门时,才想起纪姝颜从昨晚到现在还没吃东西,赶忙追上去,“娘子,要不吃点东西再出门吧?”
已经走到门口的纪姝颜扶着门框,扭头浅浅一笑,“来不及啦,我先走了。”
说完整个人像只鸟儿般跨出门,奔向了茫茫白雪间。
玲珑见状好奇地摸摸后脑勺,既然连吃东西都来不及了,怎么还有时间描眉涂口脂呢?
纪姝颜一路疾行,刚到西苑附近,就遇见了往外冲的青叶,两人都是脚步匆匆,险些没撞到一起。
青叶脚下一顿,看着纪姝颜眼睛一亮。
“纪娘子,你出来了,真是太好啦!”
纪姝颜也停了下来,望着青叶脸上的喜悦,笑了笑。
“对啊,早上刚被放出来。青叶郎君,你这么慌慌张张的,是要去哪儿吗?”
“还不是要去看看纪娘子嘛,你是不知道,一直没听见你的消息,我家二郎便一直心神不宁,昨晚一晚上没睡好,早上送去早膳也没心情吃,我这不看着也心急嘛,就想出来看看娘子的情况。”
纪姝颜心里一动,忽然又想起昨晚听见玲珑话时,推测是秦骃这边用了法子救了自己。如今看,倒好像没错。
她抿抿唇,真心实意朝青叶行礼致谢,“这次麻烦青叶郎君了,多谢!”
青叶忙摆手避到一边,“别介别介,我不过是个跑腿的罢了,真正出主意的还是我们二郎。不过,娘子之前也帮过我们,大可不必这么见外。”
青叶这般说,纪姝颜倒也真的不再客气,指了指西苑的方向,问,“郎君早上没有用膳吗?”
“可不是嘛?我都送了三回了,一口都没动。”青叶苦着脸抱怨,随即脸色一变,朝纪姝颜笑道,“不过现在有了娘子,倒也不用担心了,娘子是来看望二郎的吧,只管上去陪着二郎用些糕点,我现在再去张罗一些热食。”
纪姝颜抬眼日头,已至巳时,这个点太过尴尬,用早膳太晚,用午膳又未免太早。
“青叶郎君不必费事再去找人现做,只去外面摊子上买些现成的吃食就好,反而会更快些。”
经过前段时间,青叶早已接受了在外面买吃食,闻言并未像以往那般不耐,只点头笑笑。
“好。”
“有劳青叶郎君。”
送走青叶,纪姝颜脚下也不再耽搁,径直从旁边的院墙翻进了西苑。
白雪盖住了杳无人迹的西苑,纪姝颜在雪地一路前行,脚下持续传来“咔嚓咔嚓”的踩雪声。因为脚下雪地太过湿滑,纪姝颜一直低头看路,小心翼翼,不敢大意。
忽然,她若有所觉地抬头,正好跟高阁之上的秦骃四目相对。
日光照耀下的雪地,熠熠生辉,站在雪地里的纪姝颜脸蛋被冻的红通通的,虽是简衣旧袍,未戴荆钗,却水灵鲜活,像是从雪地里蹿出来的一株嫩苗。
另一侧的斑驳朱墙之下,秦骃身着麻布长袍,临窗而立,冬日温煦的阳光洒在他温敛的五官和披散的黑发上,像是给他渡上了一层圣洁的光辉,仿若慈悯的神佛临世,下一瞬,就要飘然登云而去。
纪姝颜望着秦骃,秦骃望着纪姝颜,明明昨日早晨还见过,却又恍似隔世。
忽然,纪姝颜笑了,她抬起手,朝楼上的秦骃使劲儿地挥了挥手。
“郎君,下雪了,你要不要下来玩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