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深夜,乾东五所。 “有鬼!”额尔敦大叫着从床上跳起来。 大学士兼领侍卫内大臣索额图放下茶碗,急忙赶到床前,“世子,您醒了?好些了吗?” “有鬼,索大人有鬼啊!”额尔敦知道索额图是太子舅家、皇帝重臣,忙不迭地想向他求救,“六阿哥那儿,他那儿有……” 索额图拍拍额尔敦的手背,温声道:“朗朗乾坤哪里来的鬼,万岁爷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今儿的事世子只是累着了而已。至于六阿哥,他很好,这个点应该已经歇息了。” 额尔敦呆住,顿时心乱如麻。 没错,这世上哪有鬼神? 如果有鬼神,白日在御房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为什么都没看见都没碰到,而只有他一个人不但看到了,还承受了雷劈之刑。 额尔敦举起右手握紧成拳又张开,反复翻看了几次。 除了练武留下的老茧,整只手光洁完好,没有一丝伤痕。 连个证据都没有,怎么会有人信他见鬼了呢? 索额图挥挥手让门外候着的太医赶紧进屋,“快替世子把脉。” 太医叩住额尔敦的寸关尺脉,沉吟片刻后道:“世子脉息正常并无大碍。微臣去将煮好的安神汤分一碗来,世子稍后服下,再多加休息便是。” “有劳太医。” 索额图让手下的侍卫将太医送出,再观察了下额尔敦的神色,并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一切正常,确无大碍,和万岁爷醒来时一模一样。 索额图老狐狸脾气,心中波涛汹涌,但面上半分不露。 他依旧温和地叮嘱:“世子,万岁爷有旨,您今儿就好好歇在乾东五所。庄王福晋那儿顾太监已经派人去说过了,等您休息好了,就送您出宫。” “你们全告诉我额娘了?” 额尔敦前头夭折过太多哥哥,庄王福晋看他如眼珠子般珍贵,往日手上划到口子都要落一缸眼泪。 “她没吓着吧!” 索额图摇头,“您放心,顾太监让太医确认过您无碍只是累着后,才派人通知福晋的。” 额尔敦稍稍放心,“那就好。我不孝,又让额娘担心了。” “世子孝顺,福晋慈爱。”索额图再度挥手让侍卫从进一个包袱,“福晋派人送进宫的衣物,让您务必换上。” 额尔敦打开,只见里面是一整套蝶恋花月白长袍。 他倏然面红耳赤,慌张地将整个包袱塞到被褥底下。 “索大人,不,索相爷,我我我,我想休息。 ” 送人宫中的一应物件都需先行经过侍卫处的搜检,索额图其实早就知道包袱中为何物。而庄王福晋给世子送这衣服的理由,他身为外戚也清楚一二。 【庄生晓梦迷蝴蝶】 连丧多子的庄王福晋在额尔敦出生后,遍访京郊名刹,最终为他求得了这一护身之卦。 从此,庄王府便以蝴蝶妆点世子身边的一切,衣服、配饰、房间、车马,全部画满了蝴蝶。直到世子年岁渐长,男子汉自觉升起强烈抗议,才慢慢减少了蝴蝶纹样。 “世子,您听福晋的话换上吧。我还要去昭仁殿给万岁爷回话,就不扰您休息了。” 额尔敦羞的不敢抬头,连告别的话都没和索额图说。 索额图带着满脸看孩子的仁慈离开,转身出门后才变了脸色。 晚风夹带凉雨,尤显宫闱萧瑟。 索额图以手拂面推额,顺道盖住了自己眸底翻腾的复杂情绪, 今日之事好生奇怪,皇上和庄王世子竟然都在六阿哥面前无故晕倒,整个太医院出动后都说无甚大碍。 所有人回忆下来,其中唯一区别便是庄王世子在晕倒前曾自诉手痛,且比万岁爷多睡了两个时辰。 而在万岁爷晕倒时,住在钦安殿的蒙古大喇嘛又传来了关于六阿哥八字的一个消息。 签曰:【异于鷇音,与天地俱化,与太虚同体。】1 解曰:本为大难之人,但魂游离于天地之间,以朱雀,有不死之道。 这些话,基本出自于《庄子》。 稍微明白点的人都会想到,佛教之徒,如何会给出道家之言? 故而康熙醒来后甫一看到这批语,是怎么也不肯信。 他亲自召来喇嘛再三询问,后又让人快马将六阿哥八字送去了西便门的白云观,终得到了差不多的答复。 【大难之八字,异于鷇音,有不死之道。】 <

> 鷇音,即是雏鸟之鸣。再加上朱雀一词,让人不由联想到忽然出现在六阿哥身边的鸟,而据太监们回忆,六阿哥出花过后恹恹不愈,是以这红鸟飞来才重现生机。 难道这真是上天之意?派一朱雀来护皇子平安? 这又似乎与庄王世子当年那卦如出一辙啊! 索额图“啧”了声,脑中又浮现出万岁爷想明白前因后果后的第一句话:“这朱雀着实丑了点。” 皇帝真是贪心不足啊!孩子能保住命就是天大的幸运,还在乎什么丑不丑俊不俊的做什么? 刚刚丧女的索额图如是想。 胤祚并没有入睡,他的房中灯火通明,点了十来根如小臂般粗的红烛。 雄鹰歪头凑在蜡烛旁,靠光亮充电。而胤祚磕着瓜子、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用全息屏查资料。 “小秃叽,给我嘴里塞一颗。”雄鹰说。 它今天耗电太过,电晕康熙后,它连吃饭和加密鸟语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胤祚一人吃香喝辣。 “死肥鸡,就当减肥吧。”胤祚嘴上这么说,手上却还是剥了颗瓜子,塞进了雄鹰嘴里。 “你晚饭吃的是自己的良心吧?我这么努力为了谁!” 胤祚笑,“为了自己不被大卸八卦。” 雄鹰再次暴怒,涨成了一只圆球要发作,但后台立刻发出“滴滴滴”的警示音。 它倒吸口气,又将脑袋呈九十度歪了过去。 “造孽啊,快出太阳吧。活ai竟然要在大清朝被电逼死!” “今天这事算我们运气好,有神棍神神叨叨批命康熙信了,下次可不一定了。”胤祚提醒他,“你的鸟话不加密,小心被人偷听到当□□处理。” 胤祚指指全息屏上一篇叫《清朝□□问题》的论,让雄鹰观赏下大清给□□的各种刑法:流放、水淹、火烧,还有大卸八块和钉耙刮皮。 雄鹰不吃这套威胁,“我判断暂时没事了,这里人迷信,我以后就是你的护身鸟。” “护身鸟,您的电量不足百分之十。” 雄鹰闭上嘴,“哒哒哒”原地转了个圈,背过身继续照光。 但它又实在无趣,过了几分钟,又“哒哒哒”原地转了回来,“6666,有个瓜你听吗?” “你就浪费电吧。”胤祚嫌弃但想听,“挑重要的说。” 雄鹰:“额尔敦是个娘娘腔妈宝。” “哈?你真的好恨他。” 震惊的不止胤祚,还有屋外的额尔敦。 正如胤祚猜测那样,额尔敦想不开今天的事,苏醒之后瞅准了个侍卫们换岗的间隙,从乾东五所遁出。 他身手敏捷又熟悉宫中侍卫排布,不过一盏茶功夫,就摸到了胤祚院墙下。他在指尖吐了点唾沫,挑开了一扇窗户纸的角。 而所见所闻,让他确定,今天是个“见鬼”的日子。 他看到那只鸟小嘴巴巴得,对六阿哥揭自己的短说:“东华门外有十八个人在等额尔敦,每隔一刻钟就有小厮从庄王府来替他妈问是否安好。 “这算很多人吗?”额尔敦看到六阿哥转头看着鸟问。 “多,太多了。就是裕王这样康熙的亲哥,都只有五人等候。而且这群亲贵人人骑马,只有额尔敦家给他带了一顶轿子外加一辆马车,而且你猜怎么着?” “怎么?” “全都是用蝴蝶装饰的,翩翩飞舞、栩栩如生的蝴蝶哦。” “哈?!”额尔敦看到六阿哥一声惊呼后坐了起来,“有没有蝴蝶的片子,我还没见过蝴蝶飞呢。” 额尔敦本还在迷惑,这世上怎会有人没见过蝴蝶飞舞,可当六阿哥转过身时,他目瞪口呆,双脚被震惊钉在原地。 六阿哥仰面望向的虚空中,浮现出一块五颜六色的画,这画上无数婀娜多姿的蝴蝶从花丛中飞出,在空中盘旋上下,慢慢地,另一张静态的蝴蝶画由浅变深浮现,和虚空中的飞舞蝴蝶合二为一。 静态的蝴蝶画就是他马车和暖轿上的图案! 这图案化成灰额尔敦都认识,这是他百日时江南一大师所作的“百蝶朝宁”,他的被褥、车马、房梁、器具上都有这幅画,额娘就是这幅画保了他平安,让他没有像兄弟一样夭折。 这就是鬼! 额尔敦确定。 这不是鬼还能是什么! 饶是平时胆壮气粗,面对这种诡异的额尔敦也手脚发软,只想夺路而逃。 “停!有人!

”屋里的胤祚忽然警觉。 他说:“鸟哥,扫描,快!” 额尔敦不懂他在说什么,但下一刻,六阿哥的眼睛就通过窗户纸的小洞,锐利凶狠地盯上了他。 “额尔敦。呵。”胤祚从床上跳下来。 然后,抄起一把夜壶,向窗口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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