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镝飞起,诸多将士下意识地抬头观看。
尹昌也抬头看着。
就在这两天里,他做出了人生中最关键的选择,从李全的盟友,一变为定海军的下属。
他深信,这个选择一定是对的,但具体如何,还得看这鸣镝飞起后的发展。
他脸上隐含的担忧,被站在身侧的张荣看见了。
尹昌是产私盐的大豪出身,而张荣是贩私盐的头目,两人的交情,已经延续十几年了。
张荣呵呵笑道:“放宽心!正好让你亲眼见识咱们定海军的威风!”
此前定海军在山东、辽东两地击破蒙古军,固然声势骇人,但挨刀子的毕竟是蒙古军。对登莱三州周边的势力而言,这种战绩令人惊讶,却不至于畏惧。能在这世道聚集起实力的人物,谁没有点胆量,谁没有点桀骜性子?
如李全这等出类拔萃的枭雄人物,反而被定海军的声威激起斗志,进而决意与河北金军协作,匹敌定海军的扩张势头。
但随着此番战事开展,定海军南路偏师席卷密州、莒州,这会儿已经深入沂州,眼看都快打到海州,撞上南朝宋人了。而其西路主力更是可怕,拿下诸多城池军州倒也算了。长期作为山东统军司驻地的益都府,那么坚固的大城,配以数千精锐之兵,只顶了一天!
李全所部,为此惊恐异常。
怎么可能?定海军怎么做到的?
刘庆福是大家都熟悉的宿将,他绝不是无能之辈,他的部下也绝不是弱兵。更不消说,还有仆散安贞派出的甲士援助了。
他们偏偏败得干脆,败得根本没法解释!
此前李全接连放弃潍州和淄州等地,他对部属们的说法,是要诱使定海军主力前出,待其疲惫于益都城下,则己方与河北金军协力反压回去,不仅收复失地,还要带着大家去登莱三州吃香喝辣。
然则益都城一天就丢了,定海军继续前进,直接堵到了北清河沿线。那么,李全此前的说法意义何在?那不是在开玩笑吗?想蒙谁呢?
李全所部的军队,是由自拥实力的诸多乡豪率部组成。这些乡豪的家乡易手,所部的斗志无不动摇。
再到后来,又有了新的消息……仆散安贞要和郭宁谈判了?
战场上输出去的东西,怎也不可能靠嘴皮子拿回来,这个道理,武人们最是清楚。
但是,河北人反正是外来的,他们无非多捞一点好处,还是少捞一点好处,怎么地都不会有损失。
损失的会是谁,这还用问么?
此等局面,对李全的威望,更是一场可怕的打击。
李全是极聪明的人,他知道,这样的情况决不能延续下去,唯有一场扭转乾坤的胜利,才能够挽回局面,除此以外,绝无他途。所以他才会悍然决定,趁着自家的威风尚在,率部突袭郭宁和仆散安贞的谈判现场。
当然,这种悍然行险的操作本身,又会引发新的疑虑。
李全顾不得那么多。他选择尽快行动,输赢决于一瞬。这样的话,纵然部属疑虑,也来不及转化为实际的动作。而这场突袭取得成果以后,自家威望必然扶摇直上,下属的忠诚便不可动摇。
他的判断一点也没有错,他的决定无愧一方枭雄的身份。
当他余威犹在,他的部属也确实只有配合着行险一搏。
但尹昌却有其他的选择。
严格来说,尹昌甚至并非李全的盟友,而是红袄军一脉,杨安儿的伙伴。他去年协同李全起兵,也是出于杨安儿的号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