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拿笔的手顿在半空,朱墨骤然滴下,在还未批下的奏折上,洇成了一团血红。
四周空气也正急速坍塌,扭曲。
顶着圣上要吃人的目光,江云初越走越近,自如得仿佛皇宫当真是她从小生活长大的家一般,简单屈膝后一句「请圣上安」,便坐去了椅中,还抬手便指名要喝宫里最好的顾渚紫笋。
“你如何便知晓,那是和亲王的人?”圣上板着脸,声音也格外阴冷。
江云初品了一口热茶,眨巴着眼睛极其无辜得看了过去。
“当然了!长宁虽不了解此事细节,可也知晓,给忠勇侯这般掌握军权的重臣定罪,要先由御史台提起,再调查审核,说不定还要刑部侍郎、御史中丞和大理寺卿三司会审,才能做出裁决,怎会这么随意,太监一句话就定了?”
圣上冷哼一声,将手中毛笔扔到了一边:“这么着急进宫,就是为了这事?”
“倒也不是。”江云初坐直了身子,“如今侯爷已然入土,见一切尘埃落定,长宁今日便特意来接夫君回府。”
圣上漫不经心将奏折合拢:“朕说了,控诉许家罪状,请旨和离,朕立马便放。”
江云初却只当玩笑,故意撒娇道:“圣上,宁毁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啊。”
“你不愿?”圣上却问。
“您不放?”江云初反问。
圣上懒得纠缠,转头看向一旁太监:“送客。”
“好吧。”江云初站了起来,“既然圣上您执意不放人的话,夫妻长期分开也不是个头,许十三如今在哪个宫?我住进去总可以吧?”
圣上捏着拳头,没有回答。
“既然圣上您事务繁忙,长宁不便打搅,便先走咯。”江云初直接无视圣上气红的脸,只自顾安排,“月盈,问问十三爷住哪,把我东西搬进去,哦对了,让十三爷等我用晚膳,我去太皇太后那边请个安后便过去。”
说完便转身大步往外,一气呵成。
轰!
圣上手持砚台径直冲江云初背影砸去!
她倒是潇洒,跟在身后的月盈,却被这猛的巨响吓出了一身冷汗,走也不是,停也不是:“殿下那可是圣上啊,您怎么敢!”
江云初只当没听见,噗嗤一笑:“圣上九五之尊,怎会同我一只知要夫君回家的小女子置气?东西不消息摔了,干嘛自己吓自己?”
月盈瞥了眼江云初脖颈上好不容易长好的疤,小声咕哝:“就您这肥胆,还小女子呢”
江云初白了月盈一眼,又吩咐道:“回府之后,交代钱嬷嬷,定要将孩子照看好。”
“殿下您放心吧。”
月盈应下转身朝宫外的方向去了,江云初坐在轿上,青枫一旁陪同,也转而去了后宫。
日头越来越烈,江云初在软轿上摇着扇,想着圣上今日所作所为心头也愈发烦闷。
到忠勇侯府传话的太监,定是圣上派去的无疑,没有圣旨只有口谕,恐怕也是为了可进可退。能处置侯爷最好,不能处置,恐怕也给了想帮侯府说话的人一个警醒。
日后的路,恐怕不好走。
一进后宫,宫道也狭窄了些许,抬轿的太监为了让江云初坐得更舒适,步子也渐渐缓了下来。
“等等。”江云初瞧见了熟悉的宫门,叫停了太监,“先皇后,当朝太后,还住在长乐宫吗?”
太监骤然变了脸色。
虽不情愿,但还是恭敬回了江云初的话:“禀长公主,是的,但圣上下旨闲杂人不能入内,咱们还是早些去给太皇太后请安”
太监话还没说完,江云初便自顾下了轿。
“我又不是闲杂人。”
被青枫搀扶,她一把推开了长乐宫紧闭的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