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夷光那边,正随一大群逃难而至的百姓涌入都城,当日她接到父亲托人送来的急信,匆匆与离泽相别之后,但兼程赶到了会稽。
父亲在信中说都城危险,让她千万不要入城,赶紧远离此处,能走多远走多远。
夷光知道父亲的苦心,可她只有父亲一个亲人,又岂能不顾而去,所以她没有听从父亲所劝,依旧入了城中。
此时的越王宫人心惶惶,混乱不堪,倒是给了夷光机会,得此混入王宫,找到了她的父亲,施公。
施公看到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夷光,大惊失色,“你……你怎么来了,没收到为父派人送去的信吗?”
“女儿收到了。”
施公急声道:“既然收到,为何还来,你可知如今的越王宫,犹如海中孤舟,随时都会倾覆,到时候谁都走不了!”
夷光神情坚定地道:“父亲身处险境,女儿又岂能苟且偷生;父亲生,女儿生;父亲死,女儿死!”
“糊涂!”施公焦灼地道:“为父都一把年纪,死了亦没什么可惜的,但你不同,你正值青春年华,岂可轻言生死;再说了,你若死了,九泉之下我有何颜面去见你**!”说着,他又急声道:“趁着现在吴军还没有包围王都,你赶紧离开。”
“女儿不走!”夷光倔强地说着。
施公恼怒地道:“你现在连为父的话也不听了是不是?”
“女儿不敢,但……”
“既然不敢,那就走!”面对施公的话,夷光咬一咬牙,双膝跪下,哽咽道:“请恕女儿不能从命!”
“你!”施公又急又慌,他清楚,夷光在王宫多待一刻便多一刻危险,一旦吴军围城,就真的无路可走了!
无论如何,他都要将夷光逼走。
正自思索时,一名眉目疏朗清俊的男子带着两名侍卫经过,在看到除下面纱的夷光时,眼中掠过一丝惊艳,“施公,这位是?”
看到来者,施公压下心中的焦灼,道:“这是小女夷光,偷偷入宫来见老夫,让子皮先生见笑了。”
此人正是伍子胥一心想要拢络的子皮,正如其所料,子皮只是化名,他姓范名蠡,字少伯。
听到这话,范蠡看向夷光的目光中多了几分钦佩,“敢在这种时候入宫,施公千金可真比须眉男儿还有胆量。”
“什么胆量,分明是胡闹!”这般说着,施公看到侍卫腰间的青铜佩刀,心中忽地有了主意,只见他几步冲到一名侍卫身前,迅速抽出佩刀,横在自己颈间。”
他这个举动将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尤其是夷光,惊呼道:“父亲您这是做什么?”
施公咬牙道:“你若不听为父的话,即刻离开王都,为父就立刻死在你面前!”
夷光没想到施公为了逼自己离开,不惜以性命相逼,急切地道:“父亲不可!”
“走不走?”随着这三个字,施公手中加了几分力道,一丝殷红出现在颈间,可见他的决定。
夷光樱唇紧抿,眸中泪光闪烁,显然内心正在进行激烈的天人交战。
范蠡静静在一旁看着,没有插话,这毕竟是他们父亲的事情,该由他们自己解决。
夷光终是不忍父亲死在自己面前,忍着心中的悲痛与不舍,含泪道:“好,女儿离开!”
听到这话,施公松了一口气,但还是不敢松开手里的刀,转而对范蠡道:“老夫想请子皮先生帮个忙。”
范蠡能够成为越王身边的第一谋士,自是心思通透无比,当即道:“施公放心,我让他们二人护送施姑娘出城,远离战火纷争之地。”
施公感激地道了声谢,随即狠下心催促着夷光,后者知道自己留不住,也知道今日一别,父女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她垂泪向施公磕了三个头,方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望着夷光纤弱的身影,范蠡轻声道:“施公当真不一起走吗,现在还来得及。”
施公放下手中的刀,此时的他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皱纹道道深如刀刻一般,“老夫是大王的臣子,既领君王之禄,就当与君王共生死,岂可离开,老夫别无所求,只求夷光这孩子能够好好活下去,平平静静的过完一生。”说到这里,他突然紧紧攥住范蠡的手,近乎哀求地道:“子皮先生,将来若有机会,能否替老夫照顾夷光一二?”
“施公放心,只要子皮活着,就一定会好好照顾施姑娘,只是……”范蠡轻叹一声,神情忧忡地道:“子皮之名,已然传出,以伍子胥的心思,是绝对不会放过在下的。”
听到这话,施公眼底掠过一丝奇异的光彩,“这个老夫有办法。”
范蠡诧异地看着他,但施公并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打算,只得作罢。
二更刚至,伯嚭便迫不及待地率领大军朝越都进发,想要在伍子胥前面攻下越都会稽,抢立大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