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想着想着,目光就再次聚焦到了桌上的画稿上。
几双眼睛都发着贪婪的光,这哪里是画,分明是能闪瞎眼的金山。
如果这些新奇物件儿做出来,然后都由内务司卖去那四国,以这些物件儿的新奇程度,最开始的几笔生意估计就是让他们用黄金买,他们都会欣然同意。
这是多大的泼天富贵?
几百,还是几千万两银子?
不!
恐怕百万金都不止!
郝大通急不可待的问道:“若是我内务司出部分银子做干股,再以朝廷名义征调民夫,全力帮苏家做出这些物件儿来,能加快几何?”
“别的先不说,这玻璃和冲水马桶,还有肥皂,几月就可以大量产出!”
郝大通立刻做出决定,“好,我立刻启程回京,面见皇上!”他指了指桌上的画稿,“这些东西,我能否带走?”
“自然要让公公带走,才能与圣上述说得清楚明白。”
郝大通也不再客气,直接把所有画稿一拢就塞进怀中,看向梅岭:“梅院长,备马。”
梅岭鼻子差点儿气歪,这个阉贼把他堂堂内务院长当马夫一样使唤了,可嘴上却丝毫不敢得罪,“也不急在一时吧,公公……”
“怎不急?火上房一样的急!”郝大通也不解释,对门口大喝一句,“给咱家准备马车!咱家今晚要在江北驿过夜!”
江南府北城门外五里就是码头,渡过长江就是江北驿,郝大通想的是明早就可以起早赶路,少了渡船的麻烦,可见他是真的急不可待了。
他也不想跟梅岭解释太多,如今朝廷外强中干,皇帝苦于连修园子的钱都没有,这些物件一旦落实,那功劳得多大?
到时候让他直接掌管内务司都有可能,他怎能不急?只恨没长翅膀!
门外的小厮探头,梅岭对其使个眼色,自然忙不迭的领命去办。
太监这个物种都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主儿,本来郝大通是下放办差的,哪怕看不上梅岭也要维持表面的尊重,可眼下泼天大功唾手可得,梅岭自然就不在他眼中了。
郝大通心情大好之下,竟然亲自提起酒壶,站起身给苏闵江倒酒。
苏闵江慌忙起身,抓住酒杯躲开,“使不得,公公使不得,草民自己来,自己来!”
“诶!”郝大通假装不悦,“什么草民,等内务司入了股,我们就是同僚,到时候少不得给你苏家一个官身,哪怕落不到你二爷身上,可苏家有了荣光,你二爷不也水涨船高吗?今后我们就以兄弟相称,我郝大通痴长几岁,让你叫一声哥哥,不委屈你吧?”
苏闵江心中泛着恶心,脸上笑容却越来越浓,“兄长哪里话,能有公公这样的兄长,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源啊!”
“哈哈哈,”郝大通仰天大笑,他是真的高兴,“来来来,我们共饮此杯!”
苏闵江诚惶诚恐的躬身接酒,然后和郝大通一起一饮而尽。
梅岭在一边举杯也不是,不举杯也不是,心中早就把郝大通的祖宗八代骂了个八十遍。
苏闵江立刻拿起桌上另一个酒壶,给自己倒满,再给郝大通倒满,也不忘给梅岭倒满,连其他几个杯酒的小吏也没有漏下,“我一直在外奔波,有时一年也不能归家一次,听家父和长兄常说,我苏家能拿下每次的布标,都少不了梅院长和诸位大人的帮助,今后更少不了诸位大人的爱护,就以此杯酒敬诸位大人,苏家永不会忘恩。”
这些年中,内务院上上下下从苏家得的银子不计其数,苏闵江一句“苏家永不会忘恩”确实说到了几人的心坎里,几人都纷纷谦虚几句,一饮而尽。
梅岭更是差点红了眼睛,这人就怕对比啊,郝大通的小人嘴脸对上苏闵江的恩义千秋,让他怎么看苏闵江怎么像亲兄弟。
石澈在后面也暗暗称奇,看来自己是小看了这位苏家二爷,本来以为苏家让苏见月当家是真的无人可用,现在看来并不如此,这位二爷就足可以做这苏家之主。
在他看来,至少苏闵山是比不上这位二爷的。
苏见月虽说商业天赋上足够,可这为人处事上可就差远了。
宋玉郎端着酒杯浅尝辄止,虽然对苏闵江也很欣赏,但绝大部分目光还是给了石澈,眼神愈发玩味。
郝大通见苏闵江如此八面玲珑,心中也是高兴,跟这样的人合作,才会舒服。
一时之间,苏闵江在这本来来者不善的宴席中,成了人见人爱的那一个。
很快,马车就准备好。
梅岭带着一众官吏把其送出门外,苏闵江和石澈自然也得跟着。
郝大通跟梅岭寒暄了几句,最后竟然拉着苏闵江的手道别,一副生死之交话别离的架势,恶心了所有人。
好容易把这阉货送上了马车,马车刚一开动,他就从窗子探出头来,“苏老弟,等我的好消息,到时我们在把酒言欢!”
苏闵江只得僵着脸摆手,不敢去看梅岭的脸色。
郝大通已经走远,梅岭也不用再装,脸上一片寒霜。
等郝大通的马车拐过了街角,他才冷哼一声,算是出了一口憋了半天的恶气。
苏闵江堆起笑容来,“梅大人,您看,明天的商会,您要不要出席?”
梅岭还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他知道苏家现在的地位水涨船高,已经不能随便得罪,也挤出笑容,“我看这商会也不用开了,苏家的银子还是等着做那些好物件儿吧,到时候我内务院一定好好帮衬。”
“哎呀,梅大人这是说的哪里话,我苏家就是个行商坐贾的商户,能有今天也全赖梅大人的照拂,无论何时我们苏家都会站在内务院的左右。”
因为苏闵江的姿态放得足够低,梅岭竟然生出一种自己拿腔拿调很下作之感,笑容顿时真诚许多,“今日时辰已晚,明日我在澜楼摆酒,不知大官人可有空闲?”
“没有。”
此言一出,场面瞬间降至冰点,梅岭的笑容顿时僵住,其他人也惊呆于苏闵江敢如此直言不讳的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