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的春雨,终于停了。
因为明德帝病危,故而监国兰月侯和两位辅国大臣为了确保明德帝的安全,共同决议,天启城入夜实施宵禁。
在天启城外城街上还敢胡乱晃悠的江湖人士,在当值的金吾卫在提醒后仍未进入宵禁的,金吾卫有权认定为有在天启作乱的可能,可当街格杀再报。
戌时过,热闹了一整日的天启城渐渐安静了下来,仿佛所有人都同一时刻沉沉睡去了一般。
更夫还未到打更的时辰,街上只有巡夜的金吾卫步履铿锵的声音。
内城太安城与天启城外城不同,那是天启的核心,巡夜的也不再是一般的金吾卫,而是更为精锐的天子护卫,虎贲军。
此时,虎贲中郎将,大内侍卫副统领黎长青,正在带着二十虎贲郎,穿街走巷,检查是否还有江湖人在这内城中晃荡。
内城设施不错,夜晚有些店铺打烊后还升起灯笼,所以视野还算明亮。
整个街道上,除了有自己虎贲郎的步伐声,就是那些私家园林里春夜里虫鸣之声。
一切都那么静谧和谐,可黎长青依旧不敢松懈,如今是陛下最危急的时刻再出什么差池,他这个内卫副统领也是当到头了。
忽而,前头有阴影好像在缓缓移动。
黎长青大喝一声,道:“是谁,深夜不归宿!”
身边二十名虎贲郎齐齐拔剑。
那阴影仿佛听不到黎长青的声音一般,仍是继续移动着。
黎长青也不多言,与一众虎贲郎往前追击了几步,看到那阴影是一大晚上了还头戴着斗笠,身披蓑衣的人。
黎长青驻足,平展手臂,摊开手掌。
一旁跟随在他右侧的虎贲郎解下背上不曾雕镂过一丝花纹,足足有四尺长的铁胎硬弓,弓弦是以三条熟牛筋绞合而成。
这张大弓被交到黎长青手中。
黎长青顷刻间将铁胎弓拉如满月,对准那还在往前行走的穿蓑衣之人,“崩崩崩”,未曾搭上箭,空弦射了三发。
弓弦破空的声音在静谧的太安城街道上显得格外突兀与响亮。
深夜游荡,空弦示警。
示警完毕,那人依旧无所畏惧继续自我行动。
“箭!”黎长青沉闷说道。
左右立马递上一支两指粗,油沁箭杆,精铁箭镞,带着三寸尾羽的猛箭。
张弓搭箭,暗夜中借着左邻右舍灯笼的亮光,立马锁定瞄准那一身蓑衣。
“咻”箭离弓弦,极如雷霆,射向那不听这虎贲军中郎将示警之人。
千钧一发之间,那人回头,只是看了一眼。
借着微弱灯光看到了那人的模样,黎长青顿时心中惊骇不已。
只是一眼,下一刻,那箭头带着倒钩的箭矢,仿佛被人用剑,一剑从箭头中间破开成了两半,被竖着破成的两半箭矢,犹如被谁挡了一下一般缓缓坠落地面。
看清楚了斗笠之下的容貌,黎长青咽了咽干涩的喉头,道:“洛。。。洛统领!你回来天启了?”
“天启变化很大。”被黎长青称为洛统领的蓑衣人,说话有些生硬道,“我无意宵禁后还在街上游荡,只是找不到我那个小院子了。”
萧瑟一路北上,除了刚出雪月城后那一趟追杀,之后便几乎没有碰上什么阻力。
萧瑟做过一切设想,甚至都想到了那位怒剑仙也会拔剑拦截。
可这一切都没有,一兵一卒都没有。
萧瑟一想便知道了,同样有人在暗中替他努力。
穿过了皇家田猎的“楚河汉界”,当年自己便是在此处被人以阴毒掌功废掉隐脉。
八年前,被怒剑仙一剑削去的岸边丛林,如今已经重新恢复了植被茂盛的境况,只不过那些补种的树木才到碗口粗罢了。
睹物思情,物是人非,萧瑟在楚河上饮马歇息了片刻,趁着夜色,一袭白袍绕过了天启的巡城军,直冲那灯火通明的城门。
“天启城啊。”城门未开,守军依旧严阵以待,萧瑟在这气派如同山岳的城门面前,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离开多年,今日偷偷摸摸回到此处,心境却是不再,当年的他,应该是多么的意气风发。
再看了一眼那天武帝武圣萧毅亲笔写,历经几代皇帝依旧不被换下的天启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