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高兴,沈老夫人也跟着高兴,担心的心暂且放下,感叹道:“你这小嘴,怎地越发伶牙俐齿,把祖母哄的团团转,以后只活在你的蜜罐里。”
能一辈子活在蜜罐里也是件奢侈事,沈川媚想上辈子的事,祖母原本可以一世无忧,却因为保护她而受奸人迫害,不久辞世。
这辈子,换她来保护祖母。
“那也要祖母愿意活在我的蜜罐里才行,不然我这点小心思,还不是被祖母看的透透。”沈川媚低头喝汤,喟叹道:“还是祖母的厨子煮的东西最好吃,以后我都来祖母这里蹭饭吃。”
“你喜欢,就多吃点,如今啊,也就你愿意来祖母这里坐一坐看一看了。”沈老夫人感叹,欣慰的神情渐渐浮上愁容。
愁容里还有扼腕和心酸,活到这个年岁还要烦忧子孙们的事,也是不易。
沈川媚看沈老夫人,放下喝汤的勺子。
“祖母宽心,怀树哥哥只是忙,他是太医院的医生,荆阳眼下又到处都是伤兵,待这些伤兵都安顿好,他肯定就来看望祖母了。”她道:“至于祁右哥哥,他如今还尚在蜀地,祖母多等些日子也就能见到他了。”
“那个狼心狗肺的,你不用安慰祖母。”说到二房沈老夫人就愤怒:“你还是太医院的医女,怎地就你有时间,他们连看我一眼的空隙都没有?总归不是养在自己身边的孩子,靠不住。”
顿了好一会儿,沈老夫人又无处发泄极其无奈的泄了一口气:“好好的一个沈家,怎么就出了二房这样的狡诈阴险之人?如此不念亲情,到底将我们沈家置于何地?说到底,都怪我…”
沈老夫人连连叹息讲当年的事,沈农兴亲自求她将他收在身边,因她极其厌恶他的生母,又因不喜他小小年纪就阴晴不定的性子,便拒绝他的请求。
若当年将沈农兴带在身边,往后沈家的总总不幸,大概就不会发生。
“说到底,终归是沈家的孩子。”沈老夫人说到此,终于将一直低垂的眼看向沈川媚。
沈川媚抿了抿唇没说话。
因为是沈家的孩子,所以还是动了恻隐之心,想着和她谈一谈,让她在面对二房的人时手下留情一点吗?
不会的。
祖母不是那样的人。
她因二房所做之事所受的苦和委屈只会一辈子铭记在沈老夫人的心中,若不然,上一世沈老夫人也不会为保她而失去自己的性命。
沈川媚也坚信不管任何时候,沈老夫人都会站在她的身边,率先为她考虑。
她不说话,只是因为猜到了沈老夫人话里的意思,也顾虑起后面的事,因此选择沉默。
“他做了大义灭亲的事,沈家断然是容不得他了,可是,不顾虑他,也得顾虑沈家的将来。”沈老夫人又道,说出来的话,果然和沈川媚想到的一样。
她不是对二房的人动了恻隐之心,保护沈川媚的同时,也得确信能够保全沈家。
如今沈家暗里也是风起云涌,老二弑凶要夺家产,老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黄雀在后,老大…死了儿一心要报仇。
“我知道。”沈川媚道:“祖母放心,我不会让沈家败在我的手上。”
“我不是担心你。”沈老夫人紧紧握住她的手,忧虑再次上头:“囡囡,你爹此次回山州,去看了你大哥,回家后,他在院子里冲着二房的院子看了一整夜。”
说到此,沈老夫人的心仿佛都跟着颤抖了起来,眼里露出一丝丝的害怕:“我是担心他啊。他打小最是重情,重情的人往往少些理智,你爹面上什么都不显,可祖母最是了解他,他的心里头,不知得有多恨。”
沈骆堰就是死在二房的算计里,不恨二房是假,沈川媚连梦里都是沈农兴终于人头落地的影子,恨才是正常。
但沈老夫人的话还是警醒了沈川媚,沈松中以为他们都死了所以不想活,宁愿继续被人冤枉也不想办法为自个儿洗刷冤屈,那他为了替沈骆堰报仇,照样也能做豁出性命的事情。
她一直忙于安排后路忙于精打细算,却忽略了身边最亲近的人。
“我会让阿爹一直都好好的,也会让沈家好好的。”沈川媚紧紧回握住沈老夫人的手,给予坚定的力量和安抚。
…
早间的天已经逼近寒冷,沈川媚多加了一件里衫穿得齐整出门,忙累瘦了一圈的人走进巍峨的皇宫,渺小仿佛要被淹没。
沈川媚没有被气势如虹的皇宫淹没,却被坐在偏殿上新帝凌厉的眼神压弯了腰。
她垂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安静的仿佛不存在。
上辈子许多时候走投无路无可奈何,无数次幻想过冲进皇宫大殿到天子面前亲告狱状。
如今真的亲眼见到了,却发觉又什么都不想说了。
“你就是劝动长公主回赤梁的沈医女?”虞褚看前方一直垂首似乎快被吓坏的女子,似乎不大信,但人不可貌相,又是殷老将军亲口所言,这件事必然是真的。
“是。”沈川媚恭恭敬敬。
“长公主与先皇积怨已久,朕,很是好奇,当时那种情况,你又是如何劝服长公主回赤梁的?”虞褚也是和和睦睦,倒像闲聊拉家常。
声音很和煦,如沐春风般明媚,如此温润的声音也依然无法拂去一直盘旋在她脑海里,乍见虞褚时他短暂的凌厉眼神。
“回陛下,数月之前,下官及父兄均遭到歹人迫害,父亲锒铛入狱,兄长一死一失踪,就连下官也是命若悬丝,历经千苦万难才洗刷家父冤屈与他团聚,久别后的重逢,家父泪流满面说,以为我们都死了所以他也不想活了。这世上,父母爱子女视如生命,下官只是以自身经历去与长公主说了些话,是长公主心中本就念着先皇的好,不若也不会即刻赶回赤梁。”沈川媚字字斟酌小心道。
“长公主素来是个长情的,哪会真的怨恨先皇,不过是傲着一口气不肯先低头罢。”虞褚像是信了沈川媚的话,感叹一番后放缓的眼神却徒然再次变得犀利。
他琢磨的跟着吐出两个字:“下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