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逸群见高仁问他,头皮一麻,答道:“老师,先把我拜师的事敲定,我带你去绮红小筑找徐妈妈……”
铁杖道人轻咳一声,道:“拜师得有缘分,修行人非天命、人事不可妄收门徒。你这事……”
“我不管!”高仁挥动大袖,“你怎么也得先带他回山打底子,等真人来了再说教不教的事。”
铁杖道人略一思量,暗道:“我入门时,三年挑水三年打柴,三年挑水打柴,足足九年才蒙准入经堂听经,又听了九年才开卷诵经……是了,这小子怎么可能坐得住这一十八年苦修?且先带回去,免得这老鸦聒噪,吵得人烦。”
“你要我带他回去也行,”铁杖道人轻咳一声道,“我便将我修行之法先传他,他若是受不住自己跑了,可不怨我。”
“那是那是,”高仁喜出望外,“生死不论,一切都交给你。”
钱逸群心道:“你又不是我爹妈,说什么生死不论是否有些过分啊!”不过能有个世外高人传授修行秘法,这也是不可多得的际遇,钱逸群自然不能放过。
“多谢老师!”钱逸群作势要拜。
铁杖道人大袖一甩,托起钱逸群:“莫拜我,等日后入门时有得你拜。”他顿了顿又道:“你姓甚名谁,哪里人氏?家住哪里?”
“学生姓钱名逸群,小字九逸,是本地人氏。家住县城东门里。”光福镇也归辖于吴县,故而钱逸群只说是本地人。
“你且先回去养好伤势,待我寻访你街坊邻里,知你根底,便带你上山。”铁杖道人道。
钱逸群心道:“原来还要政审。”不过想想这道人如此郑重其事,看来不是随便应付敷衍,想来自己虽然名声一般,但总不是什么恶人,这审查不至于过不去。
“真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高仁不屑道,“他若是恶贯满盈臭名昭著,你收不收?”
——咦?名声不好也没关系?
钱逸群心中疑惑。他看这道人像是武侠小说里的那种“名门正派”人士,难道并不在乎名声?
铁杖道人铁青色的脸顿时被憋得一红,道:“我总要知道个大概,否则监院师兄问起来怎么答他?”
“我说,”高仁又道,“你可不能故意刁难他,把他逼走。”
“我只保证当年师尊如何教我,我便如何教他。”铁杖道人认真道,“他若是受不住自己走了,你莫来扰我。”
“学生一定刻苦修行。”钱逸群顿了顿,反问道,“老师,咱们入的是哪座山?逢年过节能回家探亲么?我好跟家里父母说一声。”
铁杖道人不以为怪,答道:“我在穹窿山上真观修行,离你家不远,但你也要守观里规矩,可不能三天两头下山往家跑。”
钱逸群喜笑颜开。
穹窿山是吴郡第一峰,有名的胜地。相传赤须子曾在穹窿山采石脂,孙武子也隐居此山,写下了《孙子兵法》。至于有据可考的名胜更多,有汉朝会稽郡太守朱买臣的读台,还有三茅真君修道的茅君殿。
上真观就在穹窿山顶,香火鼎盛,每年到了端午佳节都有大量苏州人去那里登高眺远,十分热闹。钱逸群跟着家人去过几次,后来母亲嫌远,便在虎丘应个景,不太去了。
这真是机缘所至,不用千辛万苦跑千里之外去求道,父母也能放心。尤其是搭上这铁杖道人这条线,无需再当无头苍蝇漫天撞。钱逸群心下喜乐,身上的痛楚都轻了许多。
“你身上这鬼气如此浓重,可还养了什么小鬼不成?”铁杖道人脸色一翻,“本门正道修行,绝不能做此邪行,速速散去为好。”
“弟子没有养过什么小鬼啊……”钱逸群连忙辩解,心中忐忑不安。那日被钱卫打了一铁尺都沾上了鬼气,何况现在自己跟魅灵融合。
高仁也凑过来扫了几眼,道:“这柄剑上有问题。”
钱逸群连忙将剑捧出,道:“这是弟子从戴世铭身上取来的,当时的确觉得有些诡异。”
铁杖道人接过剑,抽出一半,看了看道:“的确鬼气阴森,戴家秘传的鬼念害人不浅。应该还有一块命主骨,你可找到了?”
钱逸群刚想说没找到什么骨头,猛然间想到那个锦囊。当时没有来得及细看便塞进了钱袋里,也不知里面是不是“命主骨”。他取出钱袋,掏出锦囊,见上面隐约有符封印,便交给了铁杖道人。
道人接过锦囊,用手捏了捏,转向高仁点了点头。
高仁也不复查,开口便道:“那就让他用着呗,日后若是能度了这鬼也是一桩功德。”
铁杖道人将这锦囊与宝剑还给钱逸群,道:“你最近先别与这剑靠得太近,等身体大好之后鬼邪之气不能侵犯,到时候你再炼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