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培盛的敲门声音并不咄咄逼人,还挺有礼,听在胤禩耳朵里却仿佛是个催命符一般。
其她的花娘们早不知什么时候起就已经给韬塞支走了,这会儿皇叔祖正嗑着瓜子跷二郎腿,身后就只跟着一个花娘,正在低眉为他敲背。
胤禩的跳脚模样惹来皇叔祖大笑,蓦了低声道:“你坦荡一些,还能露馅了不成,四阿哥可没这么厉害,你这伪装,天衣无缝。”
他命令仅剩下的花娘去开门。
那花娘笑容亲切,还有些眼熟,胤禩若不是记忆绝佳,差点就把她给忘了,这五官不是皇叔祖带他熟悉下属的第一天就出现过的吗
感觉到背后一阵凉风,胤禩往韬塞身后一窜,在胤禛与苏培盛看到前先躲在皇叔祖身后。
他就不信皇叔祖真能将他的新身份给戳穿了,就赌皇叔祖不会让四哥知道他的身份
韬塞到底是胤禛的长辈,他虽是皇子,却无爵无官职在身,见了韬塞自是行晚辈礼,即使不如胤禩那般亲切称其为皇叔祖,也会尊称一句辅国公。
打过招呼后,胤禛便询问韬塞:“辅国公看到了我们,怎么还让人给我吃个闭门羹”
他活阎王似的冷脸,看得人直犯怵。
胤禩当然不会怕胤禛。
就算色厉内茬,也要在四哥面前端住气势来。
既然皇叔祖说他的伪装天衣无缝,他绝对不能因为自己反应而暴露,要坦荡,要把四哥当成萝卜大白菜和石头
韬塞缓缓道:“我孙女正打算出门去瞅瞅外头的表演,一拉开门就瞧见了苏公公,这不吓得反应失了分寸”
他轻飘飘地递了个眼神给胤禩,让对面那两人都朝胤禩看了过来。
在胤禛的打量目光下,胤禩头皮发麻。
好丢人,好尴尬,脚指头都扣地板了啊
他低下头,时刻牢记自己的伪装天衣无缝,向胤禛俯身,捏着声音,超级小声地柔声道:“见过四阿哥。”
苏培盛恍然大悟:原来是个女扮男装的格格,难怪看见人要将门给拉上,害怕得躲起来。
胤禛若有所思,见到“格格”含羞带怯”地退让,竟也一点都不怜香惜玉,还用像刀子一样的审视目光来探究,害胤禩还以为自己哪里暴露了。
要不然怎么各大戏里都说四阿哥与八阿哥是最大的宿敌,他这位四哥和他八字相克的
韬塞脸上仍然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轻咳一声,胤禛收回了目光。
就算探究,也不能一直盯着一个格格看,面前这位格格姓爱新觉罗,是不会婚配给皇子阿哥的。
胤禛略过了那些违和感,倒是没有忘记自己来这儿是做什么的,他说起了太子给他的任务。
果然是来给他们买单的
不仅买单,还送一壶酒,说是太子请客。
这种事儿跑去汗阿玛面前告状,除非是与太子有敌意的大阿哥党羽,辅国公两不相帮,喝下了太子请客的酒,就代表他接受了胤禛的暗示。
胤禛还有别的人家要走动,没有多停留。
胤禩见他走了,这才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了韬塞身边。
韬塞叹道:“你这样下去不行。”
他开始数落胤禩的心态不好,心灵不够坚韧。
这种情况下,得飙演技,而不是回避啊
要做到伪装过后在亲人面前都面不改色地撒谎而不被拆穿,这才叫修炼到家呢
胤禩不说话,他不高兴地抿着唇,心里头浮现出一系列“欺师灭祖”的叛逆想法来。
上完这最后一课,韬塞给胤禩的表现打了个“叉”。
胤禩犹如蔫巴巴的小咸菜,心中冒着“欺师灭祖”,面上已经给折腾得不轻,示弱般地盼着韬塞送他回宫。
韬塞恨铁不成钢:“我当初伪装成老妪,在鳌拜面前还能镇定自若地假装嬷嬷,你见了自己兄弟们,当初面对太子都不害怕,怎么遇到四阿哥退缩了。”
胤禩道:“我与四哥私底下关系好,他那个人很奇怪,总是能以奇怪的角度,将我的伪装戳穿。我当然不是害怕他。”
“你害怕他戳穿你吗让他知道你男扮女装,后果可让你难以承受”
胤禩想了想:“倒也不至于,他就算看出来了,也会与我有一些默契,为我保密的吧”
说完这句默契,胤禩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对上皇叔祖怪异的眼神,他打了个激灵。
“我与他之间清清白白,只有利益互助,没有感情”
韬塞痛心道:“我还什么都没问,你急着跳起来,你自己摸着心说你心虚吗”
胤禩只是中毒太深。
这一刻,他又回忆起了那篇幼时看的,给他留下深刻阴影的戏。
“能杀死他的只有我,也只有我最懂他。”
“我们是命中注定的宿敌。”
“胤禩,如今我已继位,整个天下都是我的,看你还能逃去哪里。”
他追,他逃,他插翅难飞。
胤禩心头一颤,脑海中飘过了郭络罗氏明媚的笑容,将他脑子里的毒给洗去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