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大晋开国来不过一百零几年,而真正稳定的岁月却总也过不了二十载啊。”
红云深山,六角石亭,大晋王朝第四任皇帝——晋成帝,这个年方四十的中年男子,此刻一身黑缎衣袍,墨色如夜静肃。粗糙的脸上皱纹初显,神情却依旧保有活力与英姿。
“邻国强盛,虎视眈眈。”厉为铮手指放下一枚白子。
“倒也习惯了。毕竟从我祖辈建国到如今,他们的手段从悍然入侵退为注资政敌,再从挑拨内乱退为边境骚扰……呵,按照这样的进度,或许再过个几十年,他们大概只能在自己国内乱吠了。”
“陛下还是不要太过乐观,谨慎为先。”
“这是自然,毕竟朕可是您的徒弟啊。”晋成帝笑着下了一枚黑子,“然事在人为,为者终成;这样的目标,谁说就办不到呢。”
厉为铮拈着白子的手空中悬了一会——晋成帝下了一步好棋,貌似将他逼入了死路。
沉默片刻,他道:“如今的江湖,不再是当年的江湖。”
他放下一枚白子。
晋成帝一看,似有抛弃原来白方大好局势,要破釜沉舟杀出条血路来。他笑了笑,从容地用黑子堵上这条血路:“怎么说?”
“……小时常听我父辈所言,说那时的江湖,多么得万众一心,与晋王朝一起同患难、共御敌;可如今大敌当前却自顾不暇,难以合心。”厉为铮看着晋成帝的坏笑,年迈的皱纹加深了些,“天正派如今有萧若恒之流争夺掌门之位,使这江湖第一门派陷入内乱;武林世家司马家资金紧缺,其所培养的不少武士已有弃家叛主之意;至于苗疆天月坛和蓬莱长生谷,一直都对中原之事若即若离,总想两不得罪,以求苟安。”
“不光如此。朝堂上,与这些江湖门派暗中相连的皇室贵族,我的那群亲属们,如今也是一盘散沙。”晋成帝悠哉地把厉为铮的退路也堵上。
厉为铮无语了片刻,平静地道:“……让我一子。”
“……老师你怎么老这样。”晋成帝一边说着一边收回了刚刚一步。
厉为铮将对外试探的白子撤回,为退路又搭了一层。
晋成帝看着厉为铮谨慎的模样,道:“其实老师,您不必太过悲观。”
“怎么?”
“有时,适当的退缩,只为诱敌深入。”
厉为铮沉默不语:“已经退了太多了……”
“不仅仅是指你的寒剑林。”晋成帝打断他的话。
“!……”
晋成帝和煦的神色忽然消失,目露寒芒:“我有一枚安插在魔教的棋子,他会在最关键的时刻,发挥作用。”
晋成帝指向一枚黑子——这黑子恰好是刚刚把白子逼入死路的一步。他将这枚黑子收走,交到厉为铮的手里。
随即,晋成帝又从棋盒中摸出一枚白子,举在厉为铮的面前。
“我还有一枚白子,身处在江湖之中。不过他有点特别……”
他将这枚白子随手一丢,扔在了棋盘之外。
“他不受,我们任何人的操纵。”
九皋山外,竹坞松影。
“许久未曾造访此地,想不到二长老隐居之所竟如此雅致静谧,颇有得道高人的气韵。”
距离九皋山不过十里路的小道竹林,昔日二长老居住之地的竹屋,迎来了多日未有的活人气息——一袭浅青色简袍披身,一泼深墨色长发垂背。尹其川依旧维持着春风沐面的笑意,眼睛眯成了温柔的月牙。
此时此刻,他反常地没有穿平日里掌门专用的月白风清袍。而他身后的人,却披上了这身有着非比寻常象征的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