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丫鬟话音刚落时,她只见眼前一花,“啪”的一声,另一边脸再次显出五指印。
“你如今见到府上的二少爷和魏少爷也不曾行礼,毫无礼数,且出门在外张口闭口骂人‘贱婢’,污言秽语,粗鄙不堪,大损侯府颜面,我便也代你家主子好好教教你礼数。”
丫鬟哭声都被打停了,方槿言缓缓收回白嫩的手掌,旁边穿着华丽的楚连玉见此,三两步上前高举手掌对着方槿言的脸,正待落下,却被方槿言再次出手制住了她的手腕。
楚连玉想要挣脱开,却没想到方槿言看似没用多大的力,但她就是动不了,她心中暗骂:果然是乡下来的,蛮劲真大。
“方槿言,你方家不过是落魄户,鼠藏偏地,你算什么东西,我的人你凭什么也敢碰?给我放手。”楚连玉怒极。
小丫鬟惊愕的退到楚连玉身后,哽咽的对楚连玉哭道:“小姐,她,她太过分了。”
方槿言用一双毫无情绪的眼睛看向楚连玉,就是这个如今看起来冲动易怒的女人,当年不过十八岁的年纪就和她母亲想出一条又一条的毒计想致楚连锦于死地。
更是她当年下药,不惜以自己的声誉为赌注,也要害楚连锦名誉尽毁,背负试图侮辱长姐的脏名,险些葬于刀仞之下。
她从进入侯府就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与世无争,也尽量避开和这些人见面,而每一次见到楚连玉和薛兰这些人都尽量的不要去想那些曾经出现过的肮脏画面,因为若不如此克制,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当场结果了他们。
可如今看着这张如昔日一般高高在上,刁蛮任性的少女,她心中那股潜藏的杀气突然有些蠢蠢欲动。
是不是干脆将这些人都杀了,一切就会变得简单些?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若真的如此,皇宫的那位大概又会安排其他人进侯府,这样的情况就会周而复始。
她藏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眼神却依旧淡漠的看着楚连玉,就像看着一个无知的路人,将楚连玉高举的手缓缓压下,嘴唇微启:
“就凭我叫世子一声姑父,就凭我姑姑即使去世多年,也没人取代她世子妃的身份,就凭我方家即便如今家破人亡,也还有当年鸿儒坚毅的不屈风骨,便容不得他人轻贱。”
方槿言的声音不大,却有种摄人的冷意,每一字每一句,都说得低沉有力。
只见她眉头微挑,“我只知道我是方家人,我叫方槿言,却不知道在大小姐眼中,人,还会是什么东西,以你而言,你,除了是楚家大小姐,还是个什么东西?
我只知道,辱人者人恒辱之,你的人不知礼数,辱人在先,就该有心里准备,被人折辱。”
楚连锦心中骤然生起一丝微光,可就是这丝微弱的光芒竟然围在胸口久久不散。
魏如风暗自握拳,忍不住轻声赞道:“说得好”,他这一刻看到的,就是真正的方家人。
赵天琪和赵天敏等人也都被方槿言突然爆发的傲气折服,这就叫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谁也没想到看起来最无害,话最少的方槿言一下子说了那么多话,而且句句击中人心。
就是在酒楼里看热闹的人听到她的话,也一下子想到十几年前闻名遐迩的方家,以及方家人高风峻节的风骨,当年也不过是被人连累,无辜被牵连,才落得家毁人亡,只剩下极少的几人被迫远离京都。
而今日,他们不由得从这么一个小丫头身上,看到了方家人身上那种相似的感觉。
当然,也有人对方槿言的话嗤之以鼻,你方家人若真有风骨,那又为何还要千里迢迢的投靠侯府攀上富贵,不过是说得好听罢了,明显的言行不一。
楚连玉气急骂道:“笑话,方家早就没了,还谈什么风骨?有种你别靠侯府啊!你吃我楚家的,用我楚家的,不仅不感恩戴德,竟然还敢还嘴骂我,你别忘了侯府如今是谁在当家,我这叫祖母赶你出门,让你滚回乡下,我看谁还拦得住?”
就在这时,一道如玉击石的声音缓缓在楼道上响起。
“先皇谈及方家,以‘言有物而行有格也,是以生则不可夺志,死则不可夺名’,长姐如今却以‘鼠虫’辱方家,可是不满先皇所言?”
楚连玉顿时被噎得又想骂人,她恨极的看着说话的楚连锦,又听他不紧不慢继续说道:
“长姐大概有一事不明,槿言来我侯府,吃穿用度都是我母亲当年陪嫁的铺子所收盈利买来的,而如今这些产业已均挂在我名下,再则,当年方家在离开京都时,还将几个余下的产业托付给了母亲管理,也就是说,槿言的一应花费并没有动过侯府公款,而是用的她方家的银子。”
楚连玉不相信的瞪大眼睛,“怎么可能?”
她对楚连锦说的这些一无所知,强行狡辩道:“就算如此,可她也是住在侯府,难道就没有占我楚家的资源?她是客,我是主,她就该对我楚家每个人恭之敬之,就算我让她滚,她也得立刻收拾东西滚得远远的。”
赵天琪几人看着胡搅蛮缠的楚连玉,不由得摇头,堂堂侯府千金,竟一点也没有大家小姐的素质和气量。
魏如风难得看到楚连锦愿意出头,乐得站在后面看热闹。
而方槿言从楚连锦开口后就没再说话,可眼神却不时的在楚连锦脸上划过,面上却装得越发淡然。
楚连锦神情不变,看向楚连玉,“长姐似乎对我楚家当家人的身份有所误解,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不管祖父身在何方,只要他还世上一日,他都是唯一的当家人。
而槿言住进侯府,进入院,皆是祖父和父亲做的主,容不容得下她,除了祖父,谁说的都不算。”
看热闹的人群突然恍然,这么说来,方槿言人虽住在侯府,却没用侯府的银子,当年的方家虽是香世家,但家中妇人自然也会有一些产业。
那她刚才能说出那样有骨气的话,也就不奇怪了。
楚连玉听到楚连锦的话后,整个人都不好了,要论口才,十个她都不是楚连锦的对手,他自小便是如此,要么一句话不说,要么一说话就让人还不了嘴。
要说她长这么大最讨厌的人是谁,非楚连锦莫属了,因为从小到大,不管什么好东西,祖父第一时间都会给他,他们只要说楚连锦丁点不好,就会被祖父严厉批评。
母亲在他们很小的时候就说过,如果府里没有楚连锦的存在,以后侯府就是哥哥的,就是因为他,哥哥才会自小就被母亲鞭策,没有自由和童年。
本以为他那样的身体也只有在府里自生自灭,却没想到祖父和二叔竟然将他送入了衡山院,偏他还一鸣惊人。
哥哥那么多年努力得来的光环,一夜之间就被他夺去,回到府中又被母亲责罚,还因此大病了一场,这一切,都是因为楚连锦。
方槿言虽然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但听到楚连锦对她的袒护,亦觉心中微暖,那股藏得极深的杀气顿时安稳沉睡。
作为暗卫,她知道很多外人不知道的事,自然也知道楚连锦刚才说的并不是事实,实际上,方家当年离开京都时已经没有任何产业,反而是楚连锦的父母暗中将一些产业转到了真正的方槿言的父亲名下。
也就是这些收入,才能支撑方槿言一家和她伯父一家安稳的在晋州落脚,但方槿言的父亲和伯父定居后,便谢绝了京都寄回去的银钱,坚持靠自己,但他们不知道,他们不要的那一份,世子在世子妃去世后,也一直为他们留着,只是以其他的名义送到他们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