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整了一周之后,天下跟随常清踏上了去往长歌门的路途。她离开了这片奇特的绿洲。衍天宗也许不是她见过最恢弘大气的地方,但绝对是她所去过的最奇特的地方之一。犹如流动水波一般与沙丘起伏形成的盘旋向上冲向天际的建筑,带着无以拘束,自由穿行的飘逸感的廊亭楼阁,常清带她去过的少微垣旁阴阳界底下溶洞里五光十色的钟乳石,还有夜晚倒映着星空仿佛栖息着千万蓝色萤火虫的湖面… 这是她在离开北离之后拜访的第一个宗门。 这是一个和无双城风格完全不一样的门派。 沙漠为白,森林为黑。沙漠在上为枯,森林在下为荣,水由枯向荣,化劫为生。而这个门派就矗立在处于黑白交界的巨大回环之上。回环颠倒,往复循环————生生不息。 离开的时候,常清将一个名叫作「听风铃」的铃铛赠与了天下。 “你进入宗门的时候还在昏迷,是我带你进来的。衍天宗避世,宗门周围布有奇门大阵以隐匿宗门的位置,宗门入口有十二处,每月朔日正午按九星运行顺序择一开启。而一旦有人进入阵内,则阵门关闭,再于本月某时某地另开一门,但这一门开在何时何处,只有衍天宗上层方可知其规律。”常清向她解释,“如果外人想要进入衍天宗,唯有每月朔日的那个阵门是有规律可行的。此铃为衍天宗信物,可在大漠中听风辨位,寻找衍天宗所在。” “你是我朋友,以后在沙漠里,可别在迷路了。” 天下珍重地接过听风铃,“左哥你也是,若是以后想来北离,我带你转!” ————不过现在,他们该同行去往长歌门了。 长歌门是常清的本家门派,他是长歌门门主的亲传弟子,也是门里的大师兄。 长歌门最初的建立并不是一个武林门派,只是一些喜爱吟诗作对之人骚客聚集之所。之所以选定西湖作为聚集地,也是为了能够更好地发挥众人的闲情雅致,对外自称长歌门。 但是唐朝尚武,即使是人也爱吟咏剑仙侠客、向往仗剑游侠之举,因而生也多为习武之人。当时多有武双全之士聚于相知山庄,平日里以诗词歌赋、吟诗作对等风雅之事为乐,却也在闲时比武切磋,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学成武术,货与帝王家」。渐渐的,众人竟合力创出了一套套路数独特的武功,便自成一派,对外自称长歌门。 自此长歌门一名逐渐在江湖上流传开来,不少名士官绅、隐士高人仰慕其名,纷纷造访长歌门,长歌门随即成为大唐风雅之地。七秀坊、万花谷相继成立后,长歌门更是与这两者并称为大唐三大风雅之地。 长歌门既是武林门派又不像是武林中人,说他们不是武林人士吧,他们又广收弟子,行走江湖,处处都能看到长歌门行侠仗义的身影;说他们是武林人士吧,他们却又很少参与其他武林门派之间的争执。 长歌门坐落于江南,这同样是一座依水而建的门派。它不同于无双城运河的壮丽磅礴,也不同于衍天宗绿洲的生息流转,江南的水浸满了柔情,至柔至美。凤尾竹的翠,垂杨柳的碧,荷叶塘的蓝,再加一抹诗词赋的墨,这些还不够,还要再加上啼莺、舞燕、小青砖,马头墙和撑着油纸伞的姑娘————长歌门温婉且朦胧。 这里的建筑以徽派为主,以砖、木、石为原料,讲究自然情趣和山水灵气,有“无山无水不成居”之说。为了防止雨水顺墙而下溅到门上,长歌门的大门均配有门楼————在离门框上部少许的位置,用水磨砖砌出向外挑的檐脚,顶上覆瓦,并加以砖雕或石雕装潢。主梁架不施彩漆而髹以桐油,更显古朴典雅。天井、栏杆、照壁、漏窗用青石或花岗岩裁割成石条石板,以石料本身的自然纹理组合成图纹。 高墙封闭,黑瓦白墙,马头翘角者谓之“武”,方正者谓之“”,墙线错落有致,仿佛一首千回百转的歌。 除去砖雕的门罩,石雕的漏窗,木雕的窗棂,长歌门的屋脊之上饰以龙吻。 古人传说,宫殿、庙宇等屋脊上装饰“龙吻兽”可避火灾,驱魑魅。吻是嘴唇连着腮的意思,相传龙是用口生孩子,所以把龙的儿子叫做吻。长歌门屋脊的脊吻与官式作法有别,和无双城满城的石狮子不同,长歌门的脊吻种类繁多,有正吻、蹲脊兽、垂脊吻、角戗、套兽,所表寓意也各不相同。 在正门两侧则有巨大的青石砌成的一对鸾凤,神韵毕现。大门入口以中轴线对称分列,面阔三间,中为厅堂,两侧为室,厅堂前方称“天井”,采光通风,亦有“四水归堂”的吉祥寓意。 真是好美的地方。 “师傅若不是在翠湄居就是在海心晖,先前信中我已与师傅告知了你的情况。我先带你稍微转转长歌门,顺路去这两个地方寻师傅。”常清回到本家,已然换下了先前在衍天宗的校服,换上了长歌门的衣服。
长歌门校服以湖绿和浅白为主,常清的这套叫驰冥,衣袖处缝饰湖青色的羽毛,右衣襟为墨色,左衣襟为白色,一阴一阳。湖绿色的丝绸穿插其间,显出一股儒生气来。 道不可道被他收了起来,这次他背了一把琴出来。那是一把黑色的琴。青色玉质地流水环绕着琴身,漆黑的琴体上有一处颇大的凹陷。有人曾以为琴上的青鸟是炎帝的女儿精卫,她衔来西山木石,欲填没东海。但这飞鸟衔来的却是花瓣。有人以为坚硬青玉的包裹是为了弥补琴中段的缺陷之处,也有人觉得琴匠成琴之初的定型另有奥秘。这些秘密大概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了,不过人们知道,这一把名叫「青玉流」的琴,是一把与长歌门武学极为契合的名品。 “长歌门环湖而建,”他熟练地撑来一叶竹筏邀天下上船,“咱们坐船走水路过去。” 天下刚刚半只脚踏在竹筏上,咻地神色一凛,她忘了这是在左常清自己的地盘,还傻愣愣地把常清往后一推,“小心!!” 不为别的,只因有一股凌云般的剑气朝着他们袭来。 说着天下一剑水月就超来者递了一招「千里烟波」。那是与江南水乡不同的大运河,浪浸斜阳,千里溶溶,一招既出,渺无涯际,倒是与衍天的大漠孤烟有点子相似的味道。 与这一招相撞的剑很美。 它还有一个更美的名字————「千叶长生」。 千叶长生,长三尺三寸,重三斤三两。剑身望去仿若一泓清水,外饰以银杏,寓意长生。 持剑的人一头黑发,在脑勺后面扎起来个短短的狼尾,刘海被梳起来,露出个大背头。同样是剑眉,可惜看不到他的眼睛,因为被一条黑布蒙了起来。他笑得有些匪气,露出尖尖的虎牙。 这是个使双手剑的主,但他的双手剑很特别。千叶长生是轻剑,但他另一只手所持的是一把要大得多的重剑————「泰阿」。 泰阿,长五尺三寸,重六斤。天下威道之剑。其剑身携刻着它的名字「泰阿」,与千叶长生一样,泰阿的剑脊处饰以金色的银杏,交响呼应。《越绝》有云,欲知泰阿,观其釽,巍巍翼翼,如流水之波。 “…咦?” 看清来者的样貌,天下心里大抵有了数。她算是明白为什么一开始左哥会把自己错认成藏剑山庄的人了。 那少侠与她一般大,身着姜黄与漆黑二色丝绸,剑袖、束腰,衣长及膝,衣纹大方简洁,英气勃勃。要不是她提前知道,她也会以为对方是不是无双城出来的。这么看来,他约莫就是左哥提过一嘴的藏剑山庄的师弟了。 ——————准确的说,是长歌门的二师兄,藏剑山庄记名弟子,闻清衡。 闻清衡递出去的,是一招「九溪弥烟」,若旋风一般的轻剑。招招若风。 九溪烟笼十八涧,云水无心两迷离。只是不知这滔天的飓风,能掀起多大的巨浪? 于是两剑相撞,风不是风,河不是河,烟也不是烟了,而是风帆雨楫,白雾鱼龙气,黑云牛马形。 好一阵狂风,好一江运河,好一个江浪滔滔。 打断了两人剑意较量的,是左常清的青玉流。「青玉流」所指的,并不仅仅是那一把琴,更是隐于琴下的那一柄配对的剑。 剑身与琴身相对,色漆黑;剑柄与琴体相配,嵌青玉。 这是天下第一次见左常清使剑。 「长锋碧水·踏浪」 他的身法极轻极快,像一阵风,身前的剑光若浪花一般,剑光迸裂。 惊涛涌岸汹,踏浪万重山————一剑长锋,断碧水。 青玉流的剑刃挑开了她的水月,拨开了闻清衡的千叶长生,江河狂风的怒号全都不见了,只留下左常清的惊涛踏浪,断水平波。 ————“在长歌门还用藏剑山庄的剑和伤没养好的小姑娘打,看把你能耐的。”他收剑入鞘,过去打了一下闻清衡的脑袋,“看师傅知道了不敲打你。” “师傅哪儿能那么小气啊师哥,”那狼尾少年咧嘴一笑,嬉皮笑脸地和常清勾肩膀,“这不和师哥你前后脚刚到嘛。” “刚刚别介意哈,听见你有一把好剑,就来问一问。”清衡转头望向天下,“你就是师哥提起的厦天吧?幸会,在下长歌门门长座下二弟子,闻清衡。” 「听见」?天下歪头打量他,一挑眉,“有空再打?“ 清衡大笑,“打!有空再打!“ “两个剑痴。”随时料想到了会是这样的情景,常清还是双手抱臂有些无奈。 “啊呀哥,瞧你嘴上就不饶人的。”清衡蹭着常清,倒是高兴得很。 “见过师傅了吗?”
“见过了,我刚从海心晖回来,师傅和师丈在一块儿呢。” “行,那我带着小天姑娘,去去就回。” ————————————————————— 一些剑三pa长歌门设定见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