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胖子和天真接二连三的问号,我无地自容,只能用一串省略号装死,他们俩的觉悟高,知道现在不是谴责我的时候,让我们拍完没钱别直接跳窗,更不要学他们一言不合就开打,新月饭店今时不同往日,他们当初打的是出其不意趁其不备,我们几年后再来嚣张,可能会被捉去包人肉叉烧包。
我看着场面上的价格不断上涨,烧钱烧的本来就焦虑,他俩你一言我一语拿我当刘老根大舞台造,心里更是开始敲锣打鼓吹唢呐,面上好险没破防。
群里热闹的如炸窝一般,只有小哥没发言,胖子就告诉我他正在找车钥匙,准备开车过来撞进新月饭店带我走,天真让他别胡扯,解释道他们等会来接我们,万一打起来还能有个照应,木安被他们的反应整笑,打字问他俩:“在你们眼里,我们就一定得是穷鬼?不能用体面点的方式解决?”
天真发张“去你妈的大西瓜”的表情包:“最体面的方式就是你们马上撤灯,然后回来我们商量去哪儿打劫琉璃孙,但你会吗???”
木安默然半分钟:“你还挺了解我。”
“我他娘是你肚子里的蛆,你能点灯就肯定不会轻易撤灯,我跟你讲的明明白白,斗灯没有时间限制,琉璃孙的钱够包养小哥好几年,他能跟你怯场?”
天真打字速度飞起,一大段话几乎秒回,木安捧着手机就笑,没在群里回复,而是选择私聊天真,我没兴趣偷窥他们打嘴炮,撇过头,看见刘丧在哆哆嗦嗦地喝茶,汗珠子沿着额头可劲往下淌,贼精的眼珠子无神晃动着,我一看他要坏菜,立马支使伙计去换一炉香,以免他露馅。
待到他们都退出包间,我低声问刘丧怎么回事,他用纸巾抖抖瑟瑟擦擦额头,咽口唾沫,将手机点开摆到我面前,界面停留在他们古玩行内部的交易群,不停上刷的信息都在讨论点天灯的事情,尤其还有许多人言之凿凿道木安今天要下血本,他刚才放言会跟琉璃孙一杠到底,无论对方出价多少,他不拍到玉璧誓不罢休。
我看到简直要吐血,去市场砍过价的都知道,你想讨价还价的时候,越想要什么东西越不能表现出喜欢的样子,不然会被对方趁机狠狠宰上一通,我们如今在跟琉璃孙竞价,拼的就是心理底线,他还如此大剌剌的宣扬出去,人家本就跟我们有仇,还不得跟我们加到天荒地老?
火急火燎的想过一轮,我又意识到情况不对,木安不会干明知故犯的傻事。
刘丧不理解,以为木安被琉璃孙气的上头,搓着茶杯坐立不安,在犹豫要不要劝一劝他,我看着木安毫无起伏的表情,剧烈发酵焦急逐渐冷静下来,我支着下巴,挑动余光去瞥琉璃孙的方向,手指有规律地敲响桌面:“你到底怎么想的。”
沉水香素净的韵味在空气中渐渐挥发出来,和温热的茶香并不冲突,我看见香灰即将到末尾,木安的声音就在冗长香气中悠然响起:“好戏开场前,怎么能没有助兴节目?你放心,我不是吴邪,不会做没把握的事。”
他没有使用敲敲话,而是张口向我直言不讳,仿佛已经不在意有没有人在窥听,他扯开衬衣上系紧的领带,随手丢到一旁的椅子上,解开最靠上的纽扣,露出脖子和一部分锁骨,高高凸起的喉结在衣领下展露无遗,灯光照出骨头与皮肤的光暗面,如同水墨画中曲折挺立的山丘,锋利分明。
看他气场全开,我握着扶手的掌心不由得收拢起来,指节泛出浅淡的白色,呼吸重重吐出,心神稍稍安定在胸腔里面。
我松开椅子,将垂到脸侧的鬓发挽去耳后,摇动服务铃,指着桌上的茶壶到:“换一壶武夷大红袍。”
刘丧看我俩都悠闲下来,一下子有点摸不着头脑,视线困惑地流连在我俩之间,不明白我俩都在打什么小九九,又碍于自己扮演的马仔角色,没有贸然张口。
能在新月饭店点天灯的大佬,身边的只跟着一小弟未免显得没牌面,刘丧在微信问我们要不要多喊点人来撑场面,木安摇摇头:“又不是来打劫的,要人多干什么。”
刘丧哭丧着脸用口型道:“真的不是吗。”
看给孩子吓成啥样了都。
我着实不忍直视,要伸手拍拍他肩膀当做安慰,又想起自己现在是大小姐的人设,高贵如天山雪莲,怎么能跟马仔打打闹闹,手就僵硬地悬在半空,一下不知该收还是该放,心脏扑通扑通猛跳。
没想到刘丧机灵他妈给机灵开门——机灵到家,他见状立刻推开椅子杵到我旁边,压低腰身胳膊就直挺挺递到我手下,跟清末扶老佛爷起驾的太监似的。
我嘴角一抽,一时骑虎难下,只能就势搭上手掌,被他扶稳站起来,眼睁睁看着木安憋笑到面目狰狞。
小丧子,你业务为什么这么熟练。
我搭着刘丧,又不知道去干啥,于是转身走进内间,伙计刚罩上香炉镂空雕花的罩子,看我出来,躬身退到墙角让出身后的小路,我又只得抬步走到窗户钱,一瞄刘丧。
他毕竟是临时救场的假太监,和我没什么默契,有点懵,我使眼色让他看窗帘,他顿时恍然大悟地眨眼,旋即配合掀开窗帘一角。
日光已然开始晕染出黄昏的金橙色,乌鸦在天际盘旋而过,我抬高下颚,想象自己是孤芳自赏看夕阳的京城交际花,目光深远淡然,而后我就见到一辆黑色商务车停在新月饭店门口,身着粉色衬衫的靓仔从上面下来,笔直走进新月饭店的大门。
是你吗,天真命里的at机。
我心绪顷刻沸腾。
木安当大爷的底气,难道就是喊小花来合伙跟琉璃孙拼家底?
弟弟,你好鸡贼!我欣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