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驾车一路飞驰,赏心悦目的碧海蓝天目确实能让人忘却烦恼,我扒着车窗像只小土鳖,眼神没有一刻离开外过面。
狂风猎猎的吹,小哥想将我扒拉回来我都不肯,后来我下车时刘海直接被风吹成冲天炮,朝上倔强的生长,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我捂着脑门躲在小哥身后不敢见人的时候,才明白为啥小哥三番五次要关上车窗。
怎么好好的大脑袋,里面没有脑浆子,活该我给胖子从楼下笑到楼上。
我们定的是一家小型民宿,在双廊古镇外围,三层的家居式小别墅,站在阳台上可以看到洱海,老板娘是白族人,盘着头发,笑时会露出一口糯米白牙,民宿的前院有一架小水车,底下是一池子小溪,水流哗啦啦从上面淌过,落在池面上坠出一连串涟漪。
在大理的小院几乎处处可见多肉,大盆大盆的连绵不绝,毛茸茸的熊掌、粉嫩嫩的桃蛋,还有我叫不出名字的品种,盛开如同莲叶的形状,只有叶尖点缀着一抹浅浅的粉红,一室花花绿绿的盎然生机。
办理完入住,老板娘带我们从房子旁边木质楼梯上去,三间房并排而立,都有非常开阔的视野和明亮采光,他们两两组队,我则是单独一间。
用房卡刷开门,阳台镶嵌着大大的落地窗,暖阳迎面照来,逆着光走进去,我看见竹条编织成的吊椅放在窗后,上面缠绕着装饰用的藤条和花枝,前边摆有一张小茶几。
我仿佛可以想象到傍晚躺在吊椅上摇摇晃晃,届时夕阳在洱海的上空缱绻,房屋都被晚霞染成橙子般的色彩,手边再来一杯八二年的拉菲或今年的可乐。
简直不要太享受。
放置好行李,我用水打湿头发拿吹风机吹直,胖子在门外催我出来吃饭。
拿上一顶遮阳帽下楼,老板娘见我们第一次来,好心给我们推荐本地的饭馆,又嘱咐我们在古城买东西记得砍价,不要傻乎乎的被宰。
挥别老板娘,中午本想简单对付点米线饵块,结果我没怎么吃到过云南特色的菜肴,看什么都新鲜,五个人愣是点了七八道菜,我和天真吃到半截都撑的扶墙,最后是靠胖子和木安埋头苦吃,直奋战到饭桶见底,才勉勉强强将一桌子菜消灭干净。
干过饭我们沿着石板路慢悠悠溜达,双廊古镇的人流量不大,街道空旷,路两边都栽植着大量的树木,绿意葱茏,高挑的树冠将烈阳的热气挡去七八分,树荫下有当地人摆的小摊,也有店面。
放眼望去,各种各样的货物琳琅满目,小到手工饰品大到古玩玉器应有尽有,天真和胖子撒着欢准备去逛,我被鲜榨果汁的店招牌吸引目光,高声问他们想喝什么,一圈喊完,不出意外得到四个“随便”。
盯着菜单挑选半天,老板看我有选择困难症,热心地给我安利起他们热销的产品,最终我提着五杯石榴汁走出店门,两只手没有一根手指头空闲,眼珠子巡视一圈,唯有不远处等候的小哥迎上来帮忙接着,剩下三只大王八都不知道上哪浪去了。
我和小哥就喝着果汁挨家挨户搜寻他们,先在老大爷摆出的象棋摊前逮住木安,接着又看到胖子正跟一卖玉的店主侃大山,他拿出当年在潘家园跟老金练摊的架势,一番行话讲的对方云里雾里,懵懵懂懂地望着他。
其实胖子的意思很直白:我买你东西是给你面子,打折,懂?
他这厢砍价砍的热火朝天,另一头的天真也没闲着,他在逛当地的烧制茶具,不知是看中人家的什么货,可能是镇店之宝,老板不肯卖,我们过去的时候两人还在拉锯战,声音被风扬的老远,我听见秃半边顶的中年男人大骂:“买东西就买东西,你他妈摸老子的手干嘛,买不到就想耍流氓?”
木安和小哥都是微愣,我更是僵在原地,天真气急败坏道:“什么耍流氓,我是要跟你对手,出价懂不懂!”
我顿时明白过来,天真是要跟他用老派的讲价方式,他当初卖样式雷给霍仙姑时就和掮客用过,不用口述,双方搭手一握,什么价码立刻清清楚楚。
这种方法一般都用在贵价货物,避免在人多的场合露富,又能显得自己讲规矩有派头,我估计天真看上的是件老货,市值最起码能在潘家园排上号,否则他不会主动要求对手出价,可惜他是行家,老板却是外行,鸡同鸭讲大半晌,天真灰溜溜走出门脸。
我将石榴汁递上去:“什么好玩意儿,值得你这么死缠烂打。”
天真郁闷地吸着果汁:“一套铜胎掐丝珐琅的茶具。”见我疑惑,又补充道:“景泰蓝。”
木安来了兴致,伸长脖子望向那间不起眼的瓷器店,问道:“官窑?”天真摇摇头:“怎么可能,民窑,年份最多到清末。”
我觉得木安有点异想天开,景泰蓝被誉为京城工艺品四大名旦与燕京八绝之一,又不是抽水马桶,家家户户都能普及。
以前官方出品的景泰蓝,基本只上供给宫里,到清以后才逐渐在民间顶级市场出现。
古时有句话讲到:“一件景泰蓝,十箱官窑器。”胖子一听有官窑景泰蓝的货,能立马抛家弃子从雨村打飞的回北京,足可见其珍贵
不过即使是清末民窑出品的景泰蓝,价值也同样不菲。
木安听到是民窑就缩回脑袋,不以为意的“哦”一声,我拍拍天真:“多大点事,他不愿意出手就算了,咱们不跟门外汉计较,你要是真想收景泰蓝,回头让胖哥在北京给你淘一件,肯定比他的货更好。”
见着石榴汁咕噜咕噜降到底,天真蹲在树下,将空瓶子扔进垃圾桶:“没必要,我是看他那套茶具的品相好年代又不远,想着收下来不用大价钱,回去可以捎给二叔讨个好儿,免得他总拿吴山居以前的账面臊我。”
“你是被二叔训的有多狠,出来玩都不忘装孙子。”我听完大笑。
“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天真瞪着我:“你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二叔一张嘴跟迫击炮似的,一句一句往人脑门上砸,专戳我心窝肺管子,也就我心理承受能力强,什么话都不过心,换成你第二天就得羞愧的跳西湖。”
我知道二叔开口的确不饶人,又犀利又精准,打辩论和训话都可厉害,于是好言好语安慰他,并担保回去一定给他多吹彩虹屁。
虽然我没有景泰蓝贵,但是效果一样啊。
在我们唠会儿磕的功夫,胖子凯旋而归,兜着战利品向我们走来,乐的像弥勒,天真马上竖起眼睛,要我们别告诉胖子他适才吃瘪的事情,我刚要点头,木安就走过去勾住胖子的肩膀,小声絮絮叨叨一阵。
那天,喧嚣的风声都没盖过胖子的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