脖间隐隐作痛,我用手机的反光一照,一圈手指的淤痕。
再看六神无主在原地踱步的小张哥,以及趴坐在地劫后余生的我。
妥妥的家暴现场。
我呆坐着缓过两口气,想喝水,侧头看见他手背正渗出一层小血珠,关节处的皮肉都被撞破了,血糊糊的一片,想必就是刚刚垫住我脑袋的软垫。
好家伙,这要是真撞我后脑勺上,他能直接把我撞死。
还好他理智尚存,知道给我垫一下,我后怕地拍拍胸口,长出一口气。
小张哥听到,低头看向我,嘴角拉成一条毫无感情的直线,视线在我身上缓缓移动,一点一点,带着意味不明的潮涌,直至落在我脖子上,漆黑的眼瞳动了动。
我立马护住自己的喉管向后退去,戒备地看回去:“你要干什么?”
他一言不发,走到背包前翻出一瓶药酒,又两步过来蹲在我身前,用纱布沾湿。
小张哥本是跳脱的人,我见他时他总是笑,好像对什么局面都能应付自如,比起瞎子,他缺一分沉稳,比起小哥,他又多一分鲜活,像是游走在见山是山看水是水的第三层境界。
可是,当他用沉默来包裹自己的时候,我感觉到一种熟悉而又沉重的痛苦。
——痛吗?
原来张海楼是会痛的。
张家人其实跟凡人没有什么区别。
我看到他用浸好药酒的纱布缓缓覆上我的脖颈。
一阵冰凉的刺痛袭来,我下意识的就要躲开,他手势非常轻,另外一只手拦在我跟前,却跟以往不相同,没有触碰到我,而是很有分寸的停留在我身前。
他拿着药酒纱布的手,动作并没有停下。
我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面无表情的小张哥脸庞显得十分冷峻,斯气息褪的一干二净,瞳仁映出斑斑点点的光。
在他苍白的脸上,似乎已经失去作为人该有的色彩。
肿胀的淤青在药酒摩擦下逐渐生热,他低头上药,头发被呼吸微微吹动。
无声的久了,我慢慢习惯这种简单的氛围,扭头望向平静的大门。
他收回手:“好了,两天就会消的。”
我摸着凉凉的脖颈,一时不知该不该说谢谢。
他不再跟我交流,默默走回背包旁,把散落一地的装备迅速收拾好,背上包时,他转身要走的姿势顿了顿,回头望着我。
“你真的会通灵吗?”
小张哥的眼中说不清有什么在闪烁,眼波杂乱无章,无法分辨,或许有一丝细微的期许。
我转了转眼珠,终究不忍。
“你想知道什么?”
“张海侠,他——”
不知何时,小张哥的声音竟嘶哑了。
他踌躇着没有说下去,薄薄的嘴唇颤动两下,像鼓起了勇气,又在须臾间泄了气。
最终,他摆摆手:“算了。”
“他让你放下,不要执着,有的事本来就不需要意义来解释。”我忽然道。
小张哥苦笑一声:“还真像他会说的话。”
他站着,我坐着,他注视我的目光,已然完全没有睥睨的神态。
他平心静气,我们对望,犹如在渺茫太空短暂接驳的空间站。
这一刻,我们的身份和立场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