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瞎子站在原地,瞎是什么时候瞎的,也没人知道,总之肯定是在木安手表上的荧光熄灭后。
而我们刚才讨论的热烈,仿佛都没有什么用武之地,尽管在进盲冢前我们都对会失明有充分的心理准备,但在万千的设想当中,有在森林走着走着眼前一黑,有在墓道爬着爬着突然暴盲,却没成想最后会是在所有人几乎都没有防备的状况下。
进退维谷之间,胖子心生烦躁,枪口就对准无辜人民,开始开炮:“刘丧,你嘴巴是开过光还是怎么,这么灵,嘴皮子一翻就成真,拜的哪家神仙,给我也介绍介绍。”
刘丧一梗,干脆啊对对对:“我拜我偶像的。”
失明的黑和失去光源的黑其实有点不一样,在我们集思广益时,可能没人及时察觉其中的转变,现在静下心来我就能感受到,没有光的漆黑是会流动的,它并不静止,虽然我看不见任何东西,但我能真切的看到“黑”这个概念,而眼盲之后的一切,静的毫无声息,像是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后,闭上的眼睛所看到的景象,荒芜且虚幻。
这样的虚无会让人感到空洞。
伸出手好像触摸不到任何东西,天地间只剩下自己。
出个神的间隙,胖子已然跟刘丧打完一回合,在和天真提议要不要用绳子把我们先栓在一起,以免走散,刘丧就鼓掌夸他真是会想办法,只要有人出事其余人全得死,好个同生共死肝胆相照的好兄弟。
“你懂个屁。”胖子急眼了。
我放心不下消失的哥俩,尤其是哥俩中的“哥”,反正小张哥机灵的不得了,没人能让他吃亏,想一想,轻声道:“小张哥和小哥现在都没有音讯,要不要再派个人过去?”
“也不用轮流送,我们一块去看看。”
天真难得的平心静气。
不过措辞是不是可以再委婉一点。
什么是轮流送啊喂!
最终,我跟胖子的提议都被折中采纳,虽没用绳子把我们绑一起,但出发时我们手拉手心连心,像老鹰抓小鸡的母鸡阵营,互相拽着前后人的衣角前进。
在最前头开路的当然是我们几十年的专业老瞎子黑先生,以往我们总是老黑老瞎的喊他,实际上我知道他有姓,汉姓齐,传言是什么蒙古的八旗贵族——不知道胖子从哪听来的小道消息,一听就像瞎子自己编的。
按照我们失明前目测的距离,当时我们所在的位置离拐弯处不远,所以只要走对方向就不会有问题,而甬道直来直去的,就算往里面放两只耗子,来来回回蹿个几十遍也能蹿对。
对于向拐弯进发的这段路,刘丧倒没什么感觉,哆哆嗦嗦的人还正常,但他好像十分抗拒拐道后面的世界,路上就不停地问我们真的要过去吗,一定要拐过弯道吗,能不能停在前面,先试着喊喊小哥看他有没有反应。
“你到底在怂什么,没鬼没机关的,那拐角能一口把你吃了?”
面对胖子的纳闷,刘丧颤颤巍巍地吞下口唾沫:“也不是……主要是我来这之前刚看过几个通灵游戏,有个游戏的玩法就跟拐角有关,我可能就有点控制不住的胡思乱想。”
“你说的是四角游戏?”我问道。
刘丧像忌讳着什么,没有马上答应,在我们跟着瞎子又走出个十来步后才闷闷的应道:“是。”
“我很好奇,你这破胆子是谁带你入行的,以前活都怎么接的,一下地还没见着鬼就把自个吓够呛,你师傅还没给人笑死?”胖子的嘲讽是不用眼睛看也能感觉到的生动。
“我……我觉得这里很奇怪——你们没发现吗,我已经取掉棉花很久了,可是刚刚我才突然意识到,在好几次我没有注意的时候,我居然没有听到你们的呼吸和心跳声。”
刘丧这幅表现算是彻底给我吓歇了,本来从木安莫名其妙消失的香烟开始,我整个人就麻的不行,靠着人多才勉强维持着不富裕的镇定,结果好不容易转移掉走向越来越灵异的脑补,刘丧又力挽狂澜,凭一己之力把我从理智的大门踹了回来。
“刚走个封建的老瘤子你马上就要扛过迷信的大旗,不会说话趁早闭嘴,数数自个儿有几颗大板牙,少来煽动民众情绪。”胖子不满道。
“你爱听不听,死了也没人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