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子永远跑在灾难前面,我们面面相觑,刘丧搭着木安的胳膊一瘸一拐就往前追,嘴里嚷嚷着“黑爷等等我”,喊声与脚步声一齐远去。
我们更是呆滞,半晌后胖子才搓搓脑门,又按按自己的水桶腰,回头见小哥还在扶起天真,可能是觉得形势也没那么紧迫,问道:“咱们怎么办,现在追还赶趟吗?”
碎石纷飞,余震放肆,细细的石粉沿着墙角泻下来,我挪挪位,听到小哥淡淡道:“不用追。”
天真心神不定,有一搭没一搭拍拍脑袋上的碎石子:“他们是不是来不及了。”
“嗯。”
“那你刚才咋不拦着点,眼睁睁看着瞎子撒丫子跑了。”
胖子过去也搀起天真,给他抖抖衣服裤子上的灰,经过爆破后的甬道乌烟瘴气,胖子的声音听起来就蒙蒙沙沙的,仿佛卡着一口满是沙子的老痰。
小哥并不作答,只和胖子一起把天真扶到中间的口子边上——又是个跟困住黑瞎子如出一辙的陷阱,滚石落下去,底下长矛被砸的瘪的瘪歪的歪,斜七扭八根根冲天。
“我感觉我们要出去,还得从门里找出一条路来。”
天真望着八道门的轮廓,目光闪烁:“但我有点想不通,刚刚我排盘的奇门遁甲,推算的明明没有差错,卦象也能跟以前的信息合得上,为什么走进来就是不对,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天真。”胖子苦口婆心:“有时候咱得接受自己的平庸。”
“滚你妈的,我计较的是自己出没出风头吗,别拿你的狗皮膏药往老子身上贴。”
我挥挥手:“你俩别闹了,我在想,这八个门会不会压根就不表示奇门遁甲,而是另有所指,是我们先入为主想岔了。”
“不代表奇门遁甲那它指的是什么,七个葫芦娃和他爷爷?”
天真用杠上开花直接否认我的提议。
“那不然怎么是错的,证有不证无,你先证明它凭啥一定是奇门遁甲。”我也干脆发起烂来。
“当然是种种迹象拨云见雾后归纳汇总的结果。”
天真伸手,挥散笼罩在他面上一团团的灰雾,用一副特装蒜的语气,掰起手指开始跟我盘点:“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衍生转化成为八卦,首先,大殿四周的大门代指八卦,这绝对是板上钉钉的,门上的六爻就可以石锤,不会有歧义。”
他顿一顿:“而八卦入九宫,延伸出奇门遁甲之术,这我也认为没有异议——你们还记不记得我们进第一道门的时候,门后有一副风后壁画。”
我和胖子都点点头,小哥早已把他撂一边,横起刀试图两步跨过那大坑,我俩就一边摸着下巴看小哥劈大叉,一边敷衍地听天真显摆。
“奇门遁甲由风后改良并被应用于战争是人尽皆知的事,风后是黄帝的左膀右臂,以设九宫八卦而闻名于世,会打仗,对黄帝战胜蚩尤一战贡献颇丰,既然这里供奉着风后像,用的肯定也是他的知识产权,否则又给他修塔又给他刻像的,总不能是在关爱孤寡老人,这也算是强有力的证据,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无论是困住瞎子的那条甬道,还是咱们现在走的这条夹道,入错门以八门见八门,这完全符合奇门遁甲的排布规律,你们摸着自己的智商讲一讲,这该不该是奇门遁甲。”
“嗯嗯嗯,对对对,好棒好棒,看你这通甩片汤话的,还没小哥跨两步好使,有你这东拉西扯的功夫,人已经跑到知识的对岸收获真理果实去了。”
胖子指着刚落到对面的小哥,臊天真臊的大刀阔斧。
我看天真长篇大论的给胖子两三句贬完了,有些同情心泛滥,一手推推胖子,假装很认真地问他:“那我有个疑问,如果我脑子刚刚没摔串线的话,我有印象,奇门遁甲是九天玄女授予黄帝,助他打败蚩尤的,创始人是应该是九天玄女,风后只是个捡现成的,再不济,黄帝丰功伟绩,又是奇门遁甲的首任主人,为啥这儿不供九天玄女,不供黄帝,偏偏要供风后像?”
胖子顿时幸灾乐祸:“傻了吧,让你来劲,人可是小哥亲嘴传弟子。”
我一时重心偏移:“什么是亲嘴传弟子?”
“亲着嘴传下来的弟子。”胖子得意洋洋。
“……胖哥你也不用解释的这么细致。”
天真默默道:“需要法律援助吗。”
“要的,好人一生平安,他天天在外面败坏我名声。”
胖子“哎哟”一声,看向我们就乐不可支道:“你俩还一唱一和起来了,妹子你先别急着跟他一致对外,让他把你刚才问的话都交代清楚,必不能给他糊弄过去。”
在我们讨论之时,小哥已然摸到门边上,正打着手电仔细端详那门是方是圆。
爆炸带来的连锁反应渐渐平息,所有飞在半空的粉尘都在静静往下落,如同因风而起的绵绵柳絮,飘飘洒洒。
天真眼见吃逼不过,只好耸着鼻子放长音调:“这事我怎么跟你们掰扯,《红楼梦》后四十回不也陆陆续续被证实不是高鹗写的,那续本上照旧写高鹗的名字,古人的闲事你们俩少琢磨,理没错就完事了。”
“其实八这数字包罗万象,后面两回遇到的那几扇门,既没有六爻记号,也没有太极图像,八字八门八卦八宝,那么多能象征的东西,你怎么就咬死了是八门。”我熟练运用废话学,注意力实际全在小哥的背影上。
“因为它们是八道门,所以它是八门。”天真也察觉到这点,用魔法对付魔法。
“不不不,这话就差了,我还知道四神八将、三吉六秀,这八就不能是其他的八吗。”
天真终于受不了,对我道:“你用个脑子吧大姐,什么话张嘴就来,四神八将是阴宅风水好吗——”他突然顿住,气息停滞了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