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铮岚飞快的奔过山谷田亩间的阡陌，脑袋后束起的马尾在风中甩动，在天光将出的清晨一面向村里出来工作的左邻右舍打招呼，一面跑向村口。
看见村里的三个打猎队基础成员已经站在村口，围成一圈，似乎是在谈事情，岳铮岚提了一口气大喊道：“李师父、叶叔明叔早！”
听见她大老远就边喊边跑了过来，负责统领猎队、也是岳铮岚打猎师父的李长河面皱起了眉。
他脸上的表情自然没被岳铮岚忽略过去，脚下略略一顿，再跑到他们身边时，见叶寻和李明立也是犹豫不决、面有难色的看着自己，好像发生了什么事。
岳铮岚不禁问：“怎么了吗？你们脸色……不太好。”
“兰娃儿，这次打猎不能带你去。”
李明立第一个开口，说的话让岳铮岚愣了下，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发生什么事了？”
她不觉得会是因为自己跟着打猎时犯了什么错，要是是自己的错，李长河做为师父，一定会当下就把她教训一顿。
“前头的古家村传来消息，说是山里出现了猛兽。”叶寻面色凝重的说：“他们的一行猎队折了五个人，猎犬也没了，拖下山的时候甚至没有完身。”
岳铮岚吓了一跳，一行猎队通常是四人以上九人以下，她记得之前看过古家村的猎队配置应该是有七个经验老道的猎人……平常要是进山打猎，折了一人就已经是大事了，这次居然折了五个！
她突然想起昨天帮明嫂耕作时，在吹来的风中隐约听见的哭喊声，“昨天下午……”
“你也听见了？他们找了一上午，那时才把尸首运下来。”李明立说：“总之，现在进山可得小心些……也不知那猛兽是什么，古家村刚才方遣人来同我们说一声，此回虽说是我们李家村自个儿小猎，但依我们两村的关系，同样是要帮上古家村一手的。兰娃儿，平时你晚上要脱队回来照顾你爹便罢了，但这次……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你要半途下山实在不妥。”
岳铮岚听懂了。说来说去，主要，问题还是出在她从来都不会和猎队一块儿在山中过夜这点。
因为不放心把张父独自留在家里过夜，岳铮岚永远都是等到晚餐日落后，再只身下山返家照顾她家的那位祖宗，天尚未亮时又急急忙忙的钻进山里跟上猎队继续打猎。
本来这没什么问题，但现在那头夺走古家村五个猎人性命的猛兽不知跑去哪里。大家都聚在一起，彼此还有个照应，但若岳铮岚中途离开，他们未必能空出手护送她回村再回来。
岳铮岚皱起了眉。
附近这三个小村有约定俗成，村子的猎队每月固定三次狩猎，上中下旬各一次，除了在过冬前有三次大猎，让村民储备粮食，和初春一次小猎留给万物休养时间外，其他时候都是如此办理。
身为猎队的一员，岳铮岚理所当然的也会遵守这个习俗……问题是现在是冰雪方融、万物初苏的初春，这个月只有一次小猎！
打猎算是他们家主要的经济来源，虽说平日省吃俭用、还会去其他人家里打零工，不会因为少打一次猎就得砸锅卖碗，可是最近夜里这么冷，她这次还想多打一点猎物回家炖补汤，还有拿去镇里卖钱买布做棉被……这次不去，她半夜又得被冷醒了！
总而言之，她们家需要钱！还需要食材跟皮毛，这次非得去打猎不可！
但也不能给李师父他们造成麻烦……
岳铮岚在那里愁眉苦脸的搅着手，老半天都没有应声，三个男人互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在心里叹气。
他们也知道岳铮岚一人要负责养家，就像当时年纪幼小的她说的一样，打猎是最不会给邻居村民们造成麻烦的方式。
毕竟大家虽然有心要帮忙，但整村的收入再好，也没到真能支持另一个家，岳铮岚总不能一直靠给村民打下手来维持生计。何况她家里还有个重病的父亲，要的药材费和诊金，很多村民都不见得能负担的起。
只是赚钱讨生活重要，但命也要！万一人回不来了怎么办？
第一个狠下心的李明立再度说：“今儿个你先回去，待我们把那猛兽料理了，你再跟我们上山。”
闻言，岳铮岚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她不想说难听的话，但古家村折了五个猎人，不论是不是经验老道的那些老猎人，一个猛兽凶狠成这样也太过头了……即使李长河他们经验丰富、身手矫健，先别说能不能把真把那头猛兽料理成功，想要一天内把这件事搞定绝对是大有难度。
可她没时间等。成功很好，但万一失败怎么办？
她真要被困到那头猛兽的事处理完才能上山打猎？
目光往李长河看去，毫不遮掩的不甘心，让看见岳铮岚眼神的李长河立刻蹙起眉头。
同样注意到她眼神的李明立亦是不悦的粗声问：“兰娃儿，你还想怎么着？”
“李师父！”岳铮岚直接弯下腰，九十度的朝李长河鞠躬，“就让徒弟跟一天吧！求您了。”
李长河没吭气，但早料到岳铮岚定是要跟过来的李明立当场一声暴喝：“胡闹！没听懂我们的意思吗，我们这回可不是单纯的打猎！”
这女孩怎么就这么不懂事，没看见其他平时上旬猎会一起带上山打猎的男孩都被他们赶回去了吗？这次虽然是小猎，但实际上他们主要是去帮古家村猎兽啊！杀了五个人的凶猛野兽，谁会安心让牠卧榻之侧来去自如！
“我听见了，可是……”想到家里没补上窗纸的窗户、还有家里一堆需要用钱的地方，岳铮岚对叶寻道：“不知道古家村那几人是在哪里遭难的？若是师父和叔叔们不放心，我能发誓决不靠近那附近！”
“你个不知轻重的小娃娃头－－”
“行了！明立，人家师父都还没说话，你少嚷几句！”喝止了李明立，叶寻随即转向从头到尾没说半句的李长河，口气放缓的问：“长河，你的意思呢？”
毕竟负责带领他们村中人打猎的人是李长河，而且在这之中，他是身手最好猎人、判断情势的能力也是众人有目共睹，他们会听从李长河的安排。
李长河只问了一句话，“我说的话，你听不听？”
觉得这句话实在不是什么好预兆的岳铮岚顿了下，“听。”
“好。”点点头，李长河把挂在腰上用来装猎物的大皮袋扔给岳铮岚，道：“下山的时候，把大伙儿的收获一块送回家。”
岳铮岚顿时眼睛发亮，“是！”
“长河！”瞪大眼的李明立大叫。
没管还想抗议的李明立，岳铮岚抱紧了手里的皮袋，同时狗腿的对叶寻说：“叶叔，我帮你拿袋子。”
她脸上谄媚的表情太明显，叶寻笑道：“就你那小身板，下山再帮我拿吧！”光是李长河那个大皮袋，就几乎要把岳铮岚盖过去了。
“是！”矛头转向下一个目标，又腆着脸凑了过去，“明叔……”
李明立脸颊抽了抽，看了面不改色、只是微微摇头显然不打算改变心意的李长河，又转回来对上岳铮岚晶亮的眼睛，“……你下山再拿。”
“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