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路军驻长安办事处北撤回延安时,胡宗南司令还是严格按照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的规则,派了几辆汽车把长安办事处的所有办事人员以及辎重护送到界子河两军实际控制线,由双方派出军事人员完成了对八路军长安办事处人员的交接。至此,国民军和八路军的所有联络彻底中断。
八路军长安办事处撤出长安不久,一九四六年六月二十六日,国民军对八路军中原解放区动进攻,内战开始,八路军改名为中国人民解放军。
郭涛参加八路,完全是一种巧合,实际上大多数人参军的目的都不甚明确。国共合作时期,全国人民的主要敌人是日本帝国主义,所以参加八路和参加国军区别不大。比如当年十二能屈祥送子从戎,带有明显的爱国主义色彩。即使在国军统治时期,凤栖的征兵相对而言比其他地方宽松一些,每年都有一些人象征性地参军,郭选郭义也是主动参加国军,只是后来老舅屈志琪让他俩学习苹果栽培技术。
如果不是慧被国军稽查队**,胡老二强迫慧做了他的小妾,郭涛可能也不会愤而出走参加八路。世界上有些事歪打正着,郭涛仰仗他在长安有众多的亲属担任国民政府要职,从中斡旋,组织大量的军事装备运往延安,抗战时期国军虽然对延安实施封锁,相对而言比较宽松,组织军火还是比较容易。郭涛从此一帆风顺,由一个办事员当上了八路军驻长安办事处的主任。
国军护送八路军长安办事处所有辎重的汽车在凤栖逗留了几个小时。大家下车,在国军指定的军人食堂吃了一顿饭,国军像押送重犯那样,警戒非常严格,不准八路军办事处的人员跟外界有任何接触。郭涛抬头看着古老的凤栖城在暗夜中静默,无限感慨涌上心头。
凤栖是郭涛的故乡,郭涛跟凤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生过的往事历历在目,郭涛也是老舅爷十二能私塾里的学生。求知的岁月郭涛在外公叫驴子酒馆吃饭住宿,那时节二舅年贵元跟郭涛年纪不差上下,两个人白天在一起念,晚上在一起睡觉,相互间亲密无间。郭涛不相信二舅年贵元堕落,对年贵元之死感到惋惜、痛心又满怀质疑。
尽管老爸郭全东渡黄河被鬼子抓去当了矿工以后,郭涛对妈妈年翠英迫不及待地嫁人很不理解,甚至产生抵触情绪,可是妈妈之死仍然让郭涛悲痛欲绝。今晚路过凤栖城,郭涛很想前往妈妈的坟前为妈妈焚香祭拜,可是面对持枪的国军,那种人性中最基本的诉求也根本无法实现。
这就是政治,政治往往使得人性泯灭。且不说回郭宇村探望受尽苦难的爸爸,连上厕所也有国军持枪跟踪。
暗夜之中,一丝火星闪烁,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哭。那是妹妹郭秀点几张废纸,祭祀妈妈。就这,也使国军极度恐慌,只见几个士兵一拥而上,把郭秀围在中心,动作里带着明显地挑逗,要对一个漂亮的姑娘搜身。
这些虎狼之师,一旦兽性作什么事情都可能做出!一年前郭涛想尽办法把妹妹郭秀调往长安办事处,就是为了保护妹妹不受任何人侵害。关键时刻郭涛挺身而出:“我是长安办事处主任,你们不准对一个无辜的女同胞搜身!”
士兵们可管那些!有的禽兽已经把脏手伸向姑娘,郭秀用双手护着自己,可怜巴巴地哀求:“我老舅是凤栖县长,求求你们饶了我吧。”
禽兽们狞笑着:“小姑娘,你爸爸是胡宗南都不管用,你还是乖乖地就范吧,免得受皮肉之苦。”
郭涛想起了大约八年前,他自己跟妻子秀走村串巷收购药材回到家里,想不到家里住进了国军稽查队,那些禽兽们竟然当着郭涛的面糟蹋了他新婚不久的妻子秀,酿成了一生一世无法弥合的伤痛……今晚,此时,生过的惨案即将重演,怎能不让人义愤填膺!
长安办事处所有的办事人员原来都配备枪支弹药,从长安出时国军以安全为由把办事人员的枪支全部没收,但是答应接交手续完成后返还枪支,办事人员在凤栖全部赤手空拳。即使那样大家仍然不顾一切地一拥而上,为了保护自己的同胞姐妹而跟武装到牙齿的国军对峙。
那是一次比意志比毅力的较量,国军的刺刀和枪口对准手无寸铁的八路军办事员,随时都有可能制造血案和死亡。国军虽然拥有绝对优势,但是没有上级指令他们绝对不敢随意开枪。
突然,城墙上的手电灯光一起朝冲突的方向聚焦,紧接着城门大开,刘子房军长接到国军跟八路军办事员生对峙的消息后不敢有丝毫的耽搁,这种关键时刻任何一点火星都会起战火。尽管战争一触即,非常时期绝不能让延安方面抓住把柄。军人们不怕战争,但是要师出有名。生冲突的起因很快查清,原来是一个小姑娘为了祭祀妈妈而烧了几张纸。
刘军长不可能对郭涛道歉,刘军长威严地命令自己的军队后撤,为八路军办事员解围。同时,八路军办事员被告知,大家全部上车,坐在汽车上等待天明,没有特殊情况不准下车。
郭全知道郭涛郭秀以及涛的妻子苏小宁路过凤栖撤回延安的消息是在第二天中午。人心不同人心皆同。郭全既为自己的儿女和儿媳安然无恙感到宽心,同时那种想见子女一面的愿望非常强烈。郭全也为自己买了一头走骡,当年富户人家出门爱骑骡子,好像骡子比马高档。郭全当即给骡子披上鞍鞯,骑上骡子直奔凤栖。
走到驴尾巴梁时郭全犹豫了一下,看官路上好像刚刚有碾过汽车轮子的痕迹一样。心想,干脆到界子河去等,官路上去延安必须路过界子河关卡。
骡子走路比较稳当,跑起来没有马快。郭全骑着骡子一路小跑,来到界子河检查站时慢了一步,只见一群八路军战士已经徒步涉水渡过界子河。郭全站在界子河这边大喊:“郭涛、郭秀——”
几乎所有的八路军战士都回过头来,挥着帽子向郭全致意。郭涛、郭秀、苏小宁站在河的对岸,齐声大喊:“爸爸,保重!”那一刻郭全的眼睛湿润了,泪水模糊了双眼。九年前一条黄河隔断了两岸骨肉亲人的往来,眼前的界子河虽然微不足道,但这是一条暂时无法逾越的界限。
郭全曾经哀求检查站的军官:“让我过河那边会一会我的子女。”
军官说得很客气:“老人家,你过去了就别想再回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