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儿娘猜得不错,雅子实际年龄就是比狗儿还大。不过当年农村讲究大媳妇小丈夫,女大三、抱金砖。雅子嫁给张狗儿时,正好十八岁,跟狗儿的姐姐花儿同岁。
雅子确实不想再走了,不想再跟上同村的那个陕北小伙子出去“放鸽子”了。那是一种骗人的行当,小伙子只图挣钱,根本不管雅子内心的感受。雅子“嫁给”一个男人以后,先想到怎样逃走,而且必须哄得那个男人全家放松警惕。当年掏钱给孩子买媳妇的人家大都有这样或者那样的缺陷,不是小伙子有毛病就是家道困难,一般稍有能耐的人家都给孩子明媒正娶,谁也不愿意半路上给孩子捡个媳妇。所以雅子也不知道骗了几家人,所幸都能逃走,虽然每一次逃走的方式不同,但是那种骗人的勾当每干一次雅子的心里就多了一份愧疚。
张狗儿是雅子遇到的第一个从各方面还能说得过去的男孩子,说不上一见钟情,但是雅子决心把张狗儿跟定,半路上无论那放鸽子的小伙子怎样使出浑身解数雅子都不为所动,甚至把自己原来骗人的动机告诉张狗儿,目的是让张狗儿放心,雅子不会再逃走。
张有贵真正感到张狗儿是个威胁,这个小妻弟说不定就是张有贵以后在瓦沟镇的对头。不过张有贵的儿子才刚一岁,两个侄子张有贵又不放心,张有贵目前还没有能量跟张狗儿对峙,只能想尽千方百计充实自己。可是一步失算步步失算,张有贵藏匿大烟又是个失策。不过通过算账证明疙瘩和李明秋并没有亏待张有贵,张有贵确实赚了不少钱,有钱的感觉就是不一般。张有贵也会笼络人心,意识到起码在最近几年他必须依靠蔺生根,两个人认识也才不到一年,确实成了无话不说的知己。
张有贵听得张狗儿为他领回一个陕北媳妇,心里头感觉惊奇,不过张有贵也期盼张狗儿结婚,这一年多来张有贵老受到张狗儿暗算,每一次算计张有贵都无可奈何,也许张狗儿结婚以后能不再跟张有贵这个姐夫做对,张有贵不敢把张狗儿怎么样,张狗儿的姐姐怀里抱着张有贵的命根(儿子)。
那一天早晨张有贵假装闲转,转到张狗儿家里,看见张狗儿不在家,一个丰腴的女子正在屋子里做饭,张狗儿的大妹子小猫坐在灶前拉风箱烧火。
那女子听见有人进屋,转过身看了张有贵一眼,那张有贵顿时惊呆了,只见那个女子面如满月,跟画面上走出来的天仙一般。女子看张有贵长袍马褂,头戴瓜皮帽,看样子不像是个受苦的庄稼汉。
女子初来咋到,见了生人总得问候:“叔,你找谁?”
张有贵忘了回话,直直的目光把那女子瞅定,那女子虽然育丰满却并不累赘,浑身上下充满弹性,尤其那双毛眼眼,看人一眼心里像着火那般难受。纨绔子弟都是这个德行,一看见稍有姿色的女人就目不转睛。
还是小猫机灵,看见张有贵进屋,立刻从灶火前的草墩上站起来,喊了张有贵一声:“姐夫,这是我嫂子,我哥给她娶得媳妇。”
张有贵喔了一声,把那脱缰的思绪收回,感觉不来尴尬,反而问道:“姑娘,你多大了?”
雅子也算走南闯北之人,对这样的场面能够自如应对。女子嫣然一笑,张有贵心里过电一般激灵,正待那女子回话,狗儿娘回来了。雅子立刻对娘说:“娘,这位大叔找你。”
狗儿娘看张有贵一眼,对媳妇雅子说:“这是我大女儿的女婿,你叫姐夫。”
张有贵感觉没趣,不过还不想走,煞有介事地问道:“啥时候准备给狗儿结婚?”
那雅子也很会说话:“小女子初来此地,以后还需要姐夫多多照应。”
狗儿娘接上话茬:“我还正想跟你商量,狗儿结婚时还需要有贵你帮忙张罗。”
狗儿娘也嫁到瓦沟镇二十多年,亲眼目睹了张鱼儿一家的兴衰,两年前丈夫张虎娃说要给大女儿花儿找一个婆家,狗儿娘根本想不到丈夫竟然把亲生女儿送给本家子兄弟张有贵做妾!也许张虎娃做事太缺德,所以没有躲过那道鬼门关,可是狗儿娘也能理解,如果没有张虎娃背回来那半褡裢糜子,几个孩子可能逃不脱饥饿的大限。转瞬间两年过去,张有贵对待张狗儿一家也还能说得过去,关键的问题是花儿为张有贵生下了一个儿子,张有贵的香火有人继承。可是狗儿娘也清楚女婿的为人,大家都是在互相利用。
张有贵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妻弟的媳妇,这个陕北妞儿浑身透着灵气,可是当着岳母的面张有贵不敢造次,听见狗儿娘说要张有贵张罗狗儿结婚之事,忙不迭地回答:“那当然,义不容辞。”
说话间蔺生根和张狗儿回来,身后还跟着雇来的几个伙计。张狗儿要在山坡地种大烟的决定已经给张有贵打过招呼,张有贵没有理由不答应。想不到张狗儿说干就干,已经开始行动。
张有贵不得不佩服张狗儿做事的干练和精明。张有贵只是事后才明白,去年收购大烟时靳之林胡老二一伙设了一场骗局,几乎所有种植大烟的农民都上当受骗,大家至今也不清楚那大烟的调拨价钱。瓦沟镇的大烟存量最多,却最早从瓦沟镇开始调拨,沿途去郭宇村的道路已经封锁,张有贵也不清楚大烟调拨的进度。看样子这伙人只是把张有贵当作一个工头,张有贵行为做事让大家无法信服。
看样子张狗儿这一招棋走对了,据听说去年狮泉镇姜秉公就种植了一千亩大烟,一千亩大烟是个什么概念?张有贵灵机一动,跟大家一起坐在炕上吃饭,一边吃饭一边佯装思考,然后对蔺生根和张狗儿说:“我想,狗儿这一步棋走对了,今年好多佃农都找我要求退田,凤栖城隍庙遇集时我给咱再买几十头骡马回来,我想,要干咱就干大点,凡是能种的土地咱都种上大烟。”
蔺生根不住地点头,他谁都得罪不起,谁都不愿意得罪。很明显张狗儿不愿意跟张有贵在一起搅和,张狗儿说得生硬,一点都给张有贵不留情面:“你种你的,我种我的,咱井水不犯河水。我租用你的土地给你出租金。”
满以为张有贵跳下炕要走,张有贵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又回到屋子里,说话还是那么和气:“狗儿,我跟你不上计较,肉烂了在一个锅里。要是别人这样说我立刻把土地收回,别跟我犟,没有我张有贵你张狗儿一事无成。”
张狗儿突然笑了:“姐夫,我跟你开玩笑哩,你不要在意。”
不管怎么说张狗儿的结婚仪式如期举行,婚礼办得不大也不小,跟张狗儿在瓦沟镇的身份对称。看样子张有贵决心笼络张狗儿,张有贵知道势单力薄的道理。那张有贵确实从牛武(地名)赶回来几十头牲畜,张家的前院又重新住上了几个长工,张有贵力劝张狗儿负责管理几个长工,成为事实上的长工头,张有贵对张狗儿说:“大烟的收入对半分成。”
可是,张狗儿新婚的夜晚,那许久没有听见猫头鹰的叫声又重新叫了起来。这个陕北的小伙子也可能感觉到张狗儿好说话,又跑来讹诈张狗儿的钱。新娘子搂着张狗儿的脖子,劝说张狗儿不要理睬。可是你不理睬人家,人家专门找你的麻烦。第二天那小伙子直接来到张狗儿家里,当着张狗儿的面告诉雅子:“你娘病了,说她想见你。”
雅子毫不客气地回敬道:“我娘早死了,你再不要骗人!”
张狗儿受过苦难之人,对那小伙子还是比较同情,他劝说那陕北小伙子索性在瓦沟镇住下来,跟他一起种植大烟。俗话说宁肯往南挪一千,不肯往北挪一砖,瓦沟镇再怎么说也比陕北强许多。
陕北小伙子无路可走,索性就在张有贵家前院跟那些长工们住在一起,当起了长工。张有贵了解内情后把妻弟叫到一边,好一阵埋怨:“我说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那小伙子瞅的是你的媳妇,你把那小伙子留到咱家,等于养虎为患,总有一天你的媳妇会被那小伙子拐跑!”
张狗儿似乎有点醒悟,问姐夫:“那你说咋办呢?”
张有贵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弄死去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