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太监转身便走,黄氏急了,忙要去抓人,“不,不要,公公别走,您走了我们该怎么办啊!”
而然太监走得更快,黄氏扑在地上,绝望地看着他逃一般的背影,痛哭出声。
贺安澜扶起她,重新跪在吉美瑾面前,面如死灰,“夫人…要如何才能放过贺家?”
吉美瑾舒缓地靠上椅背,感叹道:“人呐,总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你看,若不是今日我站得比你家高,又抓住你家把柄,想必苦苦哀求的人就要换成我们家。”
贺安澜瘦弱的身躯忍不住颤抖,“是我们错了。”
黄氏似乎也终于认清现实,止了哭声,趴着转过身,道:“将军夫人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们吧,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我们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贺安澜抱住黄氏,“娘,您别说了,这件事我来解决,我会解决的。”
黄氏心疼的不行,哀哀哭道:“我的儿啊,你自小哪里受过这样的屈辱,娘心疼,娘心里疼啊!”
“娘!”贺安澜一直强忍的眼泪终于掉下来,母子两人抱在一起哭得绝望又伤心。
高坐上首冷眼旁观的吉美瑾,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成了恃强凌弱的恶霸,想起厉梁宸离开前让她‘狐假虎威’的话,忽然就笑出了声,也不知道他看到此情景是个什么感想。
这一声极为突兀,将哭泣的贺家母子、满面复杂的吉家夫妻都惊住,忍不住朝她看来。
吉美瑾有些累了,摆摆手,“当初两家留下了什么契约抑或是信物,留下或者毁了,你们就可以走了。”
贺家人一愣,继而大喜,黄氏忙道:“没有没有,什么信物和契都不曾有。”
吉美瑾看向吉良洲,后者点点头,“当初都是口头威胁。”
吉美瑾颔首,“既如此,你们走吧。”
贺安澜有些难以置信,黄氏已是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多谢夫人,多谢夫人!儿啊,快,背上你爹我们快走!”
这个吃人的地方她是一刻也不愿呆了。
贺安澜尚有些惊疑不定,但还是被黄氏拉扯着背上贺父,飞快离开了。
他们一走,室内安静下来,周氏全程目睹吉美瑾如何与宫里娘娘的奴才对峙,又如何痛打贺家的落水狗,紧张的咽了好几次口水。她现在莫名觉得眼前这个威风凛凛的吉美瑾与往日那个与她斗嘴的吉美瑾是两个人。
吉良洲同样心情复杂,此番他彻底见识到女儿的蜕变和本事,比他这个父亲要厉害多了。
但也莫名多了些希望,或许依靠她,真能壮大吉家?
夫妻两人正感慨,就听吉美瑾吩咐,“章丹,把贺安澜窃取他人章为自己所用的事上报学官,贺家侵占他人田地的事上报官府,至于那对母子,嗯…就送去贺家,可不能叫人家孤儿寡母流落在外。”
她轻飘飘的断了贺家的科举之路,毁了贺家的名声,仿佛只是说起下晌吃什么一般再简单不过的口吻。
可历经几十年科考好不容易才得了个同进士的吉良洲,这一刻却似乎感受到了切肤之痛,莫名心头一凉,觉得这个女儿忽然变得极其陌生,不仅手段了断,其心性,竟也如此狠毒,凉薄。
想起之前那些警告的话,若以后吉家真的做了什么影响到她,她又会做出些什么?想着想着脸皮不由自主抽动了下。
周氏没有他这样深的感触,却也莫名觉得吉美瑾做得太过,忍不住道:“美瑾,这、这不是会彻底毁了他们家吗?”
吉美瑾转头,眨巴眨巴眼睛,“是啊,就是要让他们再也站不起来,否则,以贺安澜的才情,迟早能高中进士,说不得还能当个探花郎呢,到时候郡主见他是这般人才,再次心软要他当了郡马,回来报复咱们家怎么办?”
她嘟了嘟嘴,“那时候,想要收拾他可就不像现在这样简单了。”
转头又道,“不过,若夫人你舍不得,还想将女儿嫁给他,我当然也可以收回命令,只是以后再发生什么事,我可不想再管。”
周氏心绪随着她的话起起伏伏,忙摆手道:“不不,我就是随便说说,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吉美瑾一笑,“夫人这话错了,哪里是我想怎么办就怎么办,我这人,一向是别人不招惹我,我也懒得对付别人。我最喜欢就是吃吃喝喝了。”
她笑谈一般,可周氏已是怕极了她,讪讪赔笑,不敢接话。
吉良洲心里的冷意倒是去了些,想明白吉美瑾这是为长远考虑,如此一来,他这个父亲竟显得短视。
等吉美瑾告辞离开时,夫妻二人客气里已是带了不自觉地恭敬。
吉美瑾心情也不错,她原本没打算这么早收拾贺家,谁叫他们偏偏自己送上门,如此,不出口气都对不起他们的积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