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脚步声轻快地扣在地面上,穿着光亮的皮鞋噔噔噔走过来,褐色长卷发一半绾在珍珠发网里,另一半散在肩上,泛着精心打理的光泽。
两列侍者都停下脚步,向来人屈膝行礼,只有诺拉和芬里尔还直挺挺地立在中间。
那女孩走近了才能发现,她的礼裙样式并不夸张,露着半截肩膀和手臂,颈间佩戴着珍珠项链,裙摆正好垂到鞋面上方一寸。
衣裙耀眼的金色来自于用金线绣在布料上繁复华丽的鹿角纹样。
“你就是诺拉·缪斯?”那女孩停在两步外,一边打量诺拉朴素的穿着,一边问道。
诺拉已经知道她是谁了。
“我是维多利亚,维多利亚·阿尔特弥斯。听说你要来做我的侍女?”
这位狩猎大小姐抬起带着白色蕾丝手套的手臂,掩面轻笑,眼神落在了诺拉的肩颈处。
那里没有首饰,只有衣裙反复清洗后,泛白的磨损。
芬里尔站在诺拉身后,并不知道维多利亚在看什么,但他从对面人的站姿和神情中嗅出了对诺拉的轻视,他下意识地绷紧肌肉,竖起耳朵,像原来狼型的时候一样,等待诺拉发出攻击的口令。
诺拉微微一笑,也像周围的侍者一样,行了一个屈膝礼。
“我正是来自狼镇的诺拉·缪斯,维多利亚小姐。”她恢复站姿,向前两步,停在了一个正适合讲悄悄话的距离。
“需要我喂您吃饭吗?”她压低了声音,半垂着眼,用冰绿色的瞳孔盯住维多利亚的眼睛,没有让声音飘出两人之间。
直到走进宴会厅,维多利亚都没有再和诺拉说过一句话。
她像是被气狠了,步伐极快,身后的侍者们都难以保持原来那种不急不缓、极富韵律的速度,只能追着大小姐跑。
比起保罗·阿尔特弥斯傲慢的态度,以及维多利亚不加掩饰的轻蔑,宴会的陈设和规格却要正式得多。
深绿的挂毯上绣着金色的家族纹饰,在左右墙壁上依次列开,巨大的黄铜烛台上托着烧的萤石,散发着沉郁的香料气味。
桌上摆着各色熟透的水果,即使是在冬季,蜜桃、甜瓜和滚圆的葡萄还是堆满了。
维多利亚是被派出来接诺拉和芬里尔的,她气冲冲地把两人引到主位高台前,胡乱行了个礼,就自行入座。
主位上的两人大声谈笑,没有注意到来人。
“这可是宝石岭二十年的盛夏甜酒,迈克尔送来了五桶,我们大喝三天,已经喝光四桶,这个是专门给你留的!亲爱的兄弟!”
“诸神在上,迈克尔疯了吗?祭神节前夕来找你喝酒?他要把整个家族都送给他姐姐吗?你也是……”
“唉呀,别说这个,快……”
芬里尔站直了身体,把冰冷的视线投向高台上方,两位尊贵的阁下这才发现,维多利亚已经把人带来了。
坐在最中央主位,胡子已经被酒液浸湿的大肚子男人在位置上蹭了蹭,把身体立起来,视线抬高一点,好看清来人的全貌。
在兽息堡神殿的宴会厅里,能坐在那个位置的,只有一个人——东境领主、狩猎家族的族长、兽息堡神殿大祭司——劳伦斯·阿尔特弥斯,而他身边那个说话扫兴的红头发巫师,则是他的弟弟保罗。
“哦,你们是保罗刚从狼镇接回来的?诺拉……诺拉·缪斯,还有芬里尔·维达,对吧?”领主说话倒是亲切友善,比他女儿好过太多,他让他们在右手边第三、四席就座,正好在维多利亚的下首。
诺拉察觉到,他们还在等人。
狩猎领主没有和他们搭话,继续吹嘘自己的好酒量是如何把那位“迈克尔”喝倒的,他手舞足蹈地复现着迈克尔被他的侍从灌下三大杯红酒之后求饶的样子,哈哈大笑的声音在整个宴会厅里回荡。
“你父亲和你真是不像。”诺拉轻声说,她知道坐在旁边的维多利亚能听到。
那位大小姐翻了个白眼,明显是不屑于和诺拉说话,忍了片刻却又忍不住,冷笑出声:
“就凭你那乡下来的见识,看哪位巫师都不像吧?”
诺拉嘴角不动声色地抬起来,她觉得维多利亚说得对:之前在魔动飞艇上,她还说过爱丽丝和保罗不像呢!
虽然心里也很赞同维多利亚对自己的评价,诺拉嘴上却反驳她:
“那是错误的观点,我曾经见过弗朗西斯·阿尔特弥斯阁下,他给我的感觉就和你很像。”
“什么?你见过弗朗西斯堂兄?什么时……哼,我才不好奇呢,肯定是你满街推销水晶球的时候遇上的吧?”
诺拉伸出去拿葡萄的手指停住了。
她不知道弗朗西斯已经死了?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