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是距离京城渐远,便是通信也不安全起来。
不由凝眉,看来这位蔡伯的手伸得比她想象的要长,只是不知二壮或者明月那里,能不能查到些有用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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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家。
当日他们从吉家匆匆逃回,不仅贺父被章丹那一巴掌扇得半昏迷,便是黄氏,一股气泄下,也被吓得不轻。
贺安澜不得不打起精神照顾二老,又是请大夫,又是熬药,艰难熬过一夜,眼见二老好了不少,学官忽然上门,说有人揭发他当年偷盗他人章为自己所用,特来查证。
贺安澜忽然愣住,犹如一盆凉水蔸头淋下。他没想到,吉美瑾竟然还不放过他。
然而说起这件事,其实其中有些渊源。真切地说,贺安澜并未偷盗他人章,而是当时年纪小,性子活泼,有些贪玩。恰好老师丛山先生布置一篇任务,他偷跑出去玩没能及时完成,又怕先生责罚,这时一位师兄站出来说他写了一篇,可以拿去一用。
贺安澜当然知道这是不对的,但那师兄家贫,不好意思地告诉他,若介怀,可付些银钱就当买去。他一想,既能解决自己的危机又能帮助师兄,何乐而不为。
因此买下师兄章,匆匆抄写一遍,抄写时便隐隐觉得这篇章十分不错,拿去给老师一看,果然大受赞赏,随后老师又将章在同袍间传阅,渐渐的,贺安澜因此有了些名声。
可这名声与他来说无异于偷盗,内心十分不安,他将此事告诉父亲,想要父亲陪他去老师那里说明实情,但贺父因着这份名声已是受了不少欣羡,内心得到极大满足,哪里肯,于是,此事便不了了之。
但这件事贺安澜一直压在心底,上辈子他将事情告诉吉美瑾,也并未说明详情,只说自己对不起师兄,是个小偷。
但这辈子,他谁也不曾说过,因此当吉美瑾当众说出此事时,他一度以为是师兄不忿,可也终于有了种背负的秘密被勘破后的轻松。
然而,他尚不知道这份轻松将会给他带来怎样的灭顶之灾。
读人最重清名,即便当年的事说清楚后,也不过是银钱两清的交易,可章这种冰清玉粹的雅物事如何能与铜臭相融?
即便他说清缘由,那位师兄也出面作证是他主动要的银钱,可既沾上银钱,又将别人的东西为己用,种种行为,已是亵渎读人的清高,并且偷奸取巧的行为最为读人所鄙夷。
事情传开的当天,贺安澜一朝清名毁于一旦,甚至有与他交好的同窗朋友,上门唾骂,扔给他绝交,贺家门前被人指指点点。
贺父知道后,再次气昏了过去,贺安澜只能木然地先照顾父亲。
谁知每过多久,一位娇娇俏俏的小妇人带着一五六岁的童儿上门哭诉,说贺家老爷乃是她孩子的父亲,听闻其重病,心中不安,这才上门探望。
这时代,青楼女子的做派便与普通女子不同,她那身穿红着绿,扭扭捏捏的模样,顿时便叫好些看热闹的人给叫破,乍闻在外一向以严谨古板闻名的贺老爷,竟在外养了一青楼女子为外室,甚至连孩子都好几岁了,顿时轰然炸开,种种异样的目光压得贺安澜脸色雪白,背脊寸寸弯曲。
带给贺家致命一击的是下午,贺家族人带着官兵上门,也不进屋,就在大门口大骂贺父当年因为儿子中秀才,便以免去田赋为由侵占族中田产。
大周朝的律法规定,秀才可免去五十亩田地的田赋,举人能免去四百亩。贺家足有五百亩地,但经过彻查以及贺氏族人作证,其中只有二十亩是他自己家的。
那族人痛斥贺家贪婪,早年占得田地后还假惺惺地让族人种田,后来也不知他们家里如何操作,那些田地纷纷成了贺家的,害得一位寡妇带着稚儿因此自尽。
旁人听得纷纷面露不耻,“可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家人看着人模狗样的,谁知连族人也坑害。”
“是啊,这还是读人呢,行事比那街头下三滥还要恶毒,真是长了见识。”
“这就叫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人。”
族人听见,只觉出了口恶气,指着面如死灰的贺安澜道:“告诉你父亲,你们一家已经被从贺氏族谱中除名,以后不论你们再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千万别说是我们贺家人!”
官差道:“还请贺丛出来吧,有人递了状子,这事得到衙门说清楚。”
贺安澜一双眼睛早已失去光彩,灰蒙蒙的,他尝到口中腥甜,咽了咽。
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屋里忽然传来黄氏的惨嚎:“儿啊!安澜!快来,你父亲不行啦——”
贺安澜脸色剧变,再也顾不上其他,转身往里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