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嫩江城时,已经是两日后。 李应仁入城后,得到了所有人的欢迎。 这个物资是入冬后的第一份,也是最后一份。 剩下的时间将无支援,只能守着物资过活。 毋庸置疑,科尔沁草原是肥美的,但同时也是苦寒的。 辽东九月入冬,而科尔沁八月底就迎来了冬天,寒冬就席卷了整个草原。 也是如此,嫩江城的修建不过三个月时间,仅仅是挖了一道壕沟,以及长不过三四里的木墙。 城内近万的将士们,为了过冬的安全,一五一十地铸造了厚实的砖瓦房间,土墙厚达三尺有余,长炕更是一个不落。 为了避免柴火不够,砍掉了半座山,运来了五十万块蜂窝煤。 “把脚脖子也涂上,一个都别落。” 李应仁巡视着城墙,看着士兵们买着猪油涂抹的身体,拍了下他的肩膀提醒道。 “是!”士兵忙点头。 在东北,除了棉袄防寒外,用猪油涂抹暴露的皮肤是最佳方法,可以有效地避免冻伤。 这个方法早就在军中传开来。 后勤供应中,边军和京营也是广泛提供,按例人均半斤。 不过东北和漠北地区苦寒更甚,所以达到了一斤。 许多将士们为了省油水,留给家人,故而涂抹地较少。 李应仁则不惯着,要求人人涂抹。 在东北不注意保暖,冻掉耳朵,冻掉指头都是等闲事。 他扭头问道:“这油够用吗?” 跟随其后的副总兵则忙道:“应该够了。” “按照的是四个月的量给的。” “恩!”李应仁点点头。 虽然在科尔沁冬天超过了四个月,甚至达到五个月之久,但真正极寒的不过两三个月罢了。 他鼻子嗅了嗅:“这不是猪油!” “听说是鲸油。”副总兵道:“鲸油便宜,而且还容易获取,一头鲸就能管住几万人。” “效果是一样的。” 李应仁点点头,露出一丝笑容:“军中的供应倒是愈发的多了。” 油只是小事,但从这件小事之中就可以看出朝廷对于边军的重视。 就拿靴子来说,京营一般都是布靴,只有军官才用皮靴,而在边军,基本是苦寒之地,为了防水,基本上都采用的是皮靴。 别管是猪皮靴、羊皮靴,只要是皮靴,都比布靴来的强。 更别提里面还掺着羊毛了。 一路巡查,虽然天气渐寒,小雪衣至,但士兵们却并未躲避,而是窝在洞中,观察着情况。 “眼皮底下得用炭画上黑线,不然你这眼睛可得瞎了!” 路过又一城垛,李应仁将熄灭的木炭拿起,给几个岗哨画起了眼线。 士兵们双目含泪,感动不已。 一路上走着李应仁随口道:“为了保护耳朵,得把毡帽多变一些,保不住耳朵,天天涂油也不行。” 毡帽是唐后的主流军帽,形似草帽,船边,甚得军士们喜爱,李自成就非常喜欢戴这种帽子。 “那该如何变?” “把檐边放下,得加上羊毛,外加两片帘子。” 李应仁笑道:“到时候,暖和的时候可以折起,冷的时候直接从耳朵那放下,直接包住嘴和下巴,然后相扣。” “再加两片护住口鼻,也是合适的。” “将军高明。”副总兵忍不住赞叹道:“这般一来,脸就再也不会害怕生冻疮了。” “我这就向兵部上。” “以我的名义吧,你还不够分量。” 不长的距离,俩人花费了一个时辰才巡视完,将士们都准备齐全,士气还行,终于松了口气。 科尔沁将军府如今只有一座嫩江城,城内也只有一万名被迫来此驻守的边军。 要是没有手段的话,再多的人,这城也是岌岌可危, 能够让这些人安心戍守,他用的心思是极多的。 “这冬天,我担心的不是城里,而是城外。” 李应仁望着白茫茫一片的城外,忍不住叹道。 “您是说那些鞑子?” 副总兵忍不住道:“让这群科尔沁人饿死得了。” “当年诸满清北逃至北海,我军无向导不得不弃之,去年又起兵反叛,真的是罪有应得。” “依我来看,就算是全部饿死也无事。” “胡说。”李应仁摇头:“如今科尔沁将军府设立,这群人都是大明百姓,手段自然要怀柔。” 实际上,驻城只是第一步,接下来的就是收揽人心,真正的建立将军府。 开荒,收税,招兵,做生意,每一步都很重要。 回到属于自己的院子,李应仁倒是不怎么介意。 由于只是粗建,故而他也不过是有个大院子,几个亲兵在身边侍奉罢了,更别提享受了。 只有在吃食上,他倒是时常能够吃上肉,以及咸鱼等还产品。 果然不出他所料,没几日就有部落在城池附近游荡,但忌惮其实力,不得不罢休。 然后,几大部落相互征伐的消息就传来了。 李应仁颇为恼怒:“就是没把我将军府放在眼里!” 大明统治草原的三大铁令,第一是不准随意征伐,第二则是嫡长子继承,第三是地盘划分不得越界。 这是一道道镣铐,为草原带来和平的同时,也在束缚着草原部落的壮大。 如果随意征伐,那么大鱼吃小鱼,很容易就会助长出一个大部落,和平发展根本就不可能独大。 当年满清壮大,就是建州女真,野人女真,海西女真三部,从而成为了心腹大患。 所在将军府成立的第一件事,就是宣扬这三大铁律,划分地界,不允许任何部落跨越践踏。 李应仁也绝不允许科尔沁中出现一个挡路石。 “点齐五千兵马,某倒是要看看谁有这般胆量……” …… 西北,高昌府。 作为安西东边门户,高昌府所在的吐鲁番盆地可谓是火极,极其炎热,传说中的火焰山就在此处。 虽然如此,但到底也是盆地,适宜的地方还是挺多的,故而居住了数十万人,有效的填补了安西的人口。 不过这里虽然临近甘肃,但被叶尔羌汗国统治多年,百姓们多信仰和平教,佛教信徒稀少。 所以多年来,这里一直贯彻着郡县制,由内地的汉官担任地方主官,从而推行汉化,彻底的治理这片地方。 “咳咳!”张英咳嗽一声,感觉到嘴中沙土,一时间有些无奈。 马车中,妻子则抱怨道:“官人怎么到了这个地方,遍地都是土。” 张英自知理亏,没有理会他。 作为绍武十九的进士,他的前途无量,两年的翰林院生涯,不仅在内阁担任过中,还当过起居郎。 所以一朝散馆,同科们就各奔前程了。 按照惯例,新科进士们将去往地方担任主官,一般都是肥美之地。 要么是京畿,要么是要冲繁华之地,很少有到高昌这样西北的。 但张英却偏偏来了。 无它,贪图名利。 因为按照朝廷的规矩,边疆的官吏品级比内地要高一筹。 例如,高昌三县,火城,柳州,安乐城,都是从六品官阶,而寻常的内陆知县只是正七品罢了。 正所谓一步块,步步快。 在边地待三年,旋即入京就能更好的升迁。 即使没有什么政绩,但一个能吃苦的评语就会打在身上,升迁略微提速。 长久的累算,辛苦三年就能比别人至少能快上两三步,可谓是值当。 而且朝廷也鼓舞这件事,甚至被当做翰林们特权。 普通的同进士们可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这般,张英才携带妻儿老小来到高昌府任职。 看着白嫩的妻子变得灰扑扑的,张容一时间有些愧疚,他握住妻子的手:“辛苦你了。” 姚氏这时候也没了之前的抱怨,反而轻呢道:“这是奴家应该做的。” “我也不能忍心看你千里迢迢一个人至此。” 张英笑了笑:“咱们家的香火,也不能断!” 多年来,张英只有一子,三十岁的年纪只有独子,可是很危险的。 无论是家庭的期望还是姚氏自己,都不得不屈从于他,随之奔走千里,异地为官。 张英掀开车帘一角,扭头望去,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满目的黄土色。 大量的行人都裹着头巾,无论男女老少只露出一对眼睛,然后叽里咕噜的讨论起来。 街道上售卖最多的是水果和陶器,以及来牛羊。 各种牲畜的叫声连绵不绝,一股羊膻味扑面而来,根本就无法避免。 这时候,十岁的长子张廷瓒则好奇地投过脑袋,满脸的都是新奇,一双眼珠子滴溜转着,根本就看不过来。 “看什么?” 张英将其拉过来:“这一路上舟车劳顿,对你的学问我就没催促什么,但如今已经到了高昌安乐城,你就应该学习了。” “心思要安定下来。” “是,父亲!”张廷瓒一板一眼地应下,眼眸中颇有几分遗憾。